林远把那张手写的柜内目录清单夹进文件夹时,天已经黑透。酒店房间的灯亮着,墙上贴满了他们这几天整理出的时间节点和人物关系图。他盯着“张某”这个名字看了很久,又移到旁边标注的“恒基地产借款合同”,手指在纸上轻轻点了两下。
陈小雨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刚才打印出来的工商信息截图。“这个人背后肯定有人撑着,不然一个调解员怎么可能直接插手房产抵押?”她说。
李薇正低头核对妇联那份附录的扫描件,“但录音证据的事,我们还是没实锤。王女士说有,可到现在连个备份都没找到。”
陈默没说话,只是把电脑合上,目光落在林远身上。
林远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对面镇政府大楼的灯还亮着,二楼东侧办公室的人影仍在走动。他看了眼手表,七点四十二分。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是一条没有号码显示的信息,只有一行字:“你想知道王女士为什么必须消失吗?明早七点,老桥南头废弃渡口,一个人来。”后面跟着一张照片——模糊的影像里,王女士站在墙角,手里握着一支黑色录音笔,背景是铁门与监控探头之间的死角。
林远没有回复。他把手机扣在桌上,转身从行李包里取出一支新的录音笔,检查电量、时间戳、存储空间,然后放进内侧口袋。他又换了一双深色运动鞋,脱下外套上的徽章,拉上拉链。
“怎么了?”陈小雨察觉到他的动作。
“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再摸点线索。”
“不是说好不单独行动?”李薇抬起头。
“我就在镇子边上走一圈,不会进敏感区域。”他说完,拿起房卡推门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他按下了紧急暂停键。等了十秒,确认没人跟上来,才重新启动。
凌晨五点三十七分,林远站在老桥南头的土路边。风吹得河面泛起细碎波纹,远处一座锈迹斑斑的铁架横跨两岸,桥身断裂,只剩半截悬在空中。他沿着堤坝往下走,脚踩在碎石和干枯芦苇上,发出轻微响声。
渡口早已停用,木桩歪斜地插在泥滩里,一艘破船搁浅在岸边,船底朝天。他找了个背风的位置蹲下,打开录音笔,袖口悄悄按下报警器开关。
六点五十,他看见远处有个人影从另一侧走上堤坝。那人穿着深灰色雨衣,帽子压得很低,走路时脚步很轻,像是刻意避开泥泞中的水坑。
林远没有出声。
对方走到离他约十米的地方停下,背对着初升的日光,整个人藏在逆光里。
“你来了。”声音沙哑,经过处理,听不出年龄或性别。
“你是谁?”林远问。
“不重要。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也知道你现在卡在哪里。”
“那就告诉我该往哪走。”
那人微微侧头,似乎在观察四周。“王女士不是因为拒绝搬迁被盯上的。她在案发前三天,录到了一段谈话。张某和地产公司代表在镇后巷一家关了门的修车铺见面,谈的是十五万封口费,条件是她交出房产证原件做抵押担保,并签一份自愿腾退协议。”
林远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当时就报了警,但接警记录被人删了。后来她去找妇联,也留了话,可材料根本没上传系统。她意识到不对劲,就把录音做了两份备份,一份藏在家里,另一份……我不知道去哪儿了。”
“你说她有证据,那现在呢?”
“家里那份已经被取走了。不是你们拿的,也不是政府的人动的手。是一个穿棕色皮夹克的男人,昨天下午三点左右翻墙进去的。我没看清脸,但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U盘大小的东西。”
林远记下时间、衣着特征,没打断。
“她之所以被带走孩子,房子被拆,不是因为违建或者监护权问题,是因为她手里握着能让他们集体落马的东西。那段录音里不止提到钱,还有‘上面打了招呼’‘这次一定要干净’这种话。”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雨衣边缘猎猎作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试过闭嘴。我也曾以为只要不说话,就能保住饭碗,保住家人。但我女儿去年住院,医保卡突然被冻结,理由是‘亲属涉及群体**件关联人员’。我这才明白,沉默换不来平安。”
林远看着对方低垂的脸,“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那人从怀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远远放在地上,用一块石头压住。“里面有张某过去三年经手的所有‘家庭纠纷调解案’名单,其中七起当事人都在一个月内搬离原居所,且全部涉及旧改项目。你自己查。”
林远没动。
“还有件事。”对方声音更低,“你已经在他们的名单上了。昨晚你们查档案室借阅记录的时候,系统后台就被触发了预警。现在不只是你在查他们,他们也在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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