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之赊刀人 第185章 盛宴的请柬

葬神渊的咆哮如同亿万神魔残魂在同时尖啸，那名为“万神陨怨”的集体意志苏醒带来的威压，仿佛要将闯入者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碾磨成这死寂深渊的养料。空间在哀嚎，破碎的法则乱流如同受惊的毒蛇，变得更加狂躁难测。

“快！再快！”厉战的吼声在毁灭的轰鸣中显得声嘶力竭，他双拳开路，赤红煞气已不如之前那般凝练，显然消耗巨大。狼牙营的战士们个个带伤，战阵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护着担架上的石锋，跟随着厉战用血肉之躯撞出的狭窄生路。

白若寒的银白狼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为了替队伍挡下一道突兀出现的空间裂痕所留，鲜血淋漓，她却只是低吼着，狼眸中凶光更盛。苏澜的身影在如此狂暴的能量环境下，几乎难以维持稳定，时聚时散，但她指引的方向，依旧是那冥冥中与古刀产生共鸣的所在。

我紧握着嗡鸣不止的古刀，混沌之力与暗紫能量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怨念侵蚀与法则碾压。丹田内，“荒印”的震颤愈发剧烈，那是一种混合了警惕、渴望，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它与古刀所共鸣的目标，似乎并非同物，却又在深处紧密相连！

我们像是在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肠胃里亡命奔逃，身后是消化一切的胃酸，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脏器。

不知逃了多久，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那无尽的破碎与混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我们冲入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这里没有四处游弋的能量乱流，没有活化攻击的执念精魅，甚至连那无处不在的怨念嘶嚎，在此地都变得低沉、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

区域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通体由某种非金非玉、呈现出混沌色泽的奇异物质构筑的祭坛。祭坛呈圆形，共分九层，每一层都刻满了无法理解的、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的、却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磅礴力量。

祭坛的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其形态与色彩的光。

它仿佛是所有颜色的起点与终点，是秩序的极致，也是混乱的源头。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仿佛与宇宙同寿的浩瀚气息。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神魂摇曳，仿佛要迷失在那无尽的道韵之中。

而古刀那激烈的嗡鸣，其源头，正是这团混沌之光！

同时，我丹田内的“荒印”，也发出了近乎咆哮般的震颤，暗金色的光华自我体内不受控制地透出，指向的，同样是这团光！

“这是……什么东西？”厉战喘着粗气，看着那团混沌之光，铜铃大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本能的忌惮。即便是他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此物面前，也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苏澜的身影艰难地凝聚，异色眼眸死死盯着那团光，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与……明悟：“混沌源核……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定鼎地水火风、衍生万法的……源初之力残留……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藏在这里……”

混沌源核？！

我心头剧震！难怪古刀会与之共鸣，赊刀人之力，追根溯源，亦是对因果法则的一种运用，而因果，亦是自混沌中衍生！难怪“荒印”会如此躁动，它所代表的“终结”，与这“源初”之力，本就是一体两面，相生相克！

就在我们被这混沌源核震慑的瞬间——

轰隆隆隆——！！！

整个“平静”区域猛地剧烈摇晃起来！祭坛周围的混沌色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被压制在外界的“万神陨怨”意志，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无数张扭曲的、由无数神魔残念汇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怨念面孔，在壁垒之外浮现，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咆哮，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恶意！它们要撕碎这庇护之所，吞没这源初之力，将一切拉入永恒的混乱与死寂！

“它们要进来了！”一名狼牙营战士嘶声喊道，声音带着绝望。

厉战猛地看向我，又看向那混沌源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齐师弟！这玩意……你能不能搞定？！老子们替你挡住外面那些鬼东西！”

他话音未落，已然转身，面对那即将破碎的壁垒，赤红煞气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爆发，仰天怒吼：“狼牙营！死战！”

“死战！！”残存的战士们发出震天的咆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再次结阵，煞气连成一片，如同血色堤坝，决绝地挡在了崩溃的壁垒之前！

白若寒长啸一声，银光暴涨，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厉战身侧。苏澜深深看了我一眼，身影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叠加在狼牙营的战阵之上，试图以虚无之力延缓壁垒的崩解。

石锋在担架上挣扎着，试图起身，却被旁边的战士死死按住，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头，目眦欲裂。

我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选择。

转身，一步踏上了那座混沌祭坛！

踏上祭坛的瞬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外界的咆哮与厮杀声瞬间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宏大而无情的道音在神魂中回荡。

手中的古刀嗡鸣达到了顶点，那“赊”字乌光自行脱离刀身，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顶端的混沌源核之中！源核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石子投入古井，荡开一圈涟漪。

与此同时，丹田内的“荒印”再也按捺不住，暗金色的光华如同决堤的洪流，自我体内奔涌而出，化作一道凝练的暗金箭矢，带着终结万物、凌驾万法的霸道意志，悍然射向那混沌源核！

它要吞噬这源初之力！补全自身！

“休想！”

我怒吼一声，强行以自身意志压制“荒印”的躁动，同时将全部的神识，连同对赊刀人使命的领悟，对那片灰翳天下无数“星火”的守护执念，尽数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沟通向那混沌源核！

我不能让“荒印”得逞！若让它吞噬了源核，其力量将膨胀到何种地步？我还能否保持自我？届时，恐怕无需“归墟”动手，一个失控的“荒印”，就足以带来比归墟更彻底的终结！

我也不能任由这源核落入“万神陨怨”或被归墟染指！

唯一的生路，是……沟通它！引动它！以赊刀人的契约，以我自身的混沌根基为引，尝试……借用这开天辟地的源初之力！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冒险都要疯狂无数倍的念头！如同蝼蚁试图去驾驭星辰的轨迹！

我的神识在触及混沌源核的瞬间，便如同被投入了无边无际的宇宙风暴！无数破碎的法则信息、开天景象、纪元生灭的片段，如同亿万把利刃，疯狂地切割、冲刷着我的意识！

痛苦！超越了肉身与神魂极限的痛苦！

仿佛整个“我”的存在，都要被这浩瀚的源初之力同化、分解！

紧守！紧守住那一点灵光！紧守住与古刀的连接！紧守住对白若寒、苏澜、厉战、石锋，对那些尚在灰翳下挣扎的“星火”的承诺与执念！

“我……要……借……力！”

我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狂暴的、似乎要磨灭一切的混沌源核，其核心深处，那一点最为纯粹、最为古老的“平衡”与“衍生”的法则真意，似乎……回应了我的呼唤！

不是力量的灌输，而是一种……权限的短暂开放！一种对混沌本质的……近距离触摸与理解！

嗡——！！！

祭坛九层符文骤然亮起！那混沌源核的光芒不再内敛，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无比磅礴的混沌光柱，以我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光柱所过之处，那疯狂冲击壁垒的“万神陨怨”面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哀嚎，瞬间消融、退散！那凝聚了万古怨恨的意志，在这纯粹的、代表着“存在”与“衍生”本源的混沌之光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与可笑！

破碎的壁垒瞬间弥合，并且变得更加坚固！

光柱并未停止，而是穿透了这处区域，朝着葬神渊更外围扩散而去！所过之处，狂暴的能量乱流被抚平，破碎的空间被暂时稳固，那些躁动的精魅如同遇到了天敌，惊恐地蛰伏起来！

整个葬神渊，在这混沌之光的照耀下，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祭坛之下，厉战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站在光柱源头、身影仿佛与混沌融为一体的我。

而我，此刻却无暇他顾。

在那短暂的、与混沌源核深度连接的瞬间，我“看”到了更多！

我“看”到了那源核深处，除了纯粹的混沌，还沉淀着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晦暗的……杂质。那是开天之初，被剥离镇压的“终结”与“虚无”的阴影，是“荒印”力量的部分源头！

我也“看”到了，在葬神渊那无尽的黑暗深处，除了“万神陨怨”，还有几道更加隐晦、却同样强大的意志，在冰冷地注视着这里，其中一道，充满了贪婪的饥饿感（吞噬之影），另一道，则带着引人沉沦的静谧（永眠低语）……它们，早已潜伏在此！

我更“看”到了，通过混沌源核那贯穿诸法的视角，现世那笼罩一切的灰翳，其核心处，一张巨大无比的、由无数世界残骸与终结意念编织而成的“餐桌”，正在缓缓浮现轮廓……而归墟的本体意志，正高踞其上，等待着“盛宴”的开席！

混沌之光缓缓收敛。

我踉跄一下，单膝跪倒在祭坛顶端，脸色苍白如纸，神魂仿佛被掏空，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手中古刀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赊”字乌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丹田内的“荒印”也沉寂下去，但其内部，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沌道韵？

我抬起头，望向祭坛下劫后余生、却依旧满脸震撼的众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沉重：

“我们……该离开了。”

“‘客人’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而‘盛宴’的请柬……恐怕已经……发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