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之赊刀人 第168章 星火之契

林晓的话语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我心湖中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三年前，天空始变灰，其姐失踪……这绝非巧合。归墟的阴影，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其触角所及，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它们不仅在侵蚀世界的生机，更在有针对性地搜捕某些特殊的“存在”——比如林晓这样，能承载强烈“过往执念”的所谓“容器”。

“你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我沉声问道，试图捕捉更多线索。同时，我暗中催动手中古刀，以其为媒介，更加细致地感应着林晓身上那条与我相连、因他刚才爆发的强烈意志而变得异常清晰的因果线。这条线，不仅连接着他和我，更隐隐指向极远处，没入那片灰翳天空的深处，仿佛……牵连着某个失踪的灵魂。

“林薇，我姐姐叫林薇。”林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她之前总说，感觉有人在看着她，说梦里总听到奇怪的水流声……我们都没在意，以为她学习压力太大……”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希冀与绝望交织的火焰，“您……您能帮我找到她，对吗？您刚才用的力量……您不是普通人！”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神识顺着古刀与林晓之间的因果线，如同最灵敏的探针，向着那渺茫的远方延伸。

混沌之力包裹着神识，小心翼翼地抵御着无处不在的、来自整个天地的那股“剥离”侵蚀。因果线在感知中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穿梭于现实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维度间隙，沿途沾染着驳杂的气息——城市的喧嚣，荒野的死寂，以及……一丝丝与归墟行者同源的、令人作呕的灰蒙气息。

这感觉，像是在一片被污染的大海中，追踪一滴特定水源的流向。

追踪异常艰难，那指向林薇的因果线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被更大的“噪音”淹没。但我能感觉到，它最终指向的，并非某个具体的地理位置，而是一种……状态，一种介于“存在”与“被遗忘”之间的、诡异的平衡点。就像是……她的“存在”被强行从现实剥离后，暂时“存放”在了某个地方？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苏澜和白若寒。苏澜微微颔首，异色眼眸中光芒流转，显然也通过她自身对“存在”与“虚无”的独特感知，捕捉到了类似的信息。白若寒虽然不擅长此道，但狼族敏锐的直觉让她也感到了那股指向不明之地的、不祥的牵引。

“有线索，但很模糊。”我对林晓说道，没有给他虚假的希望，“她的‘存在’痕迹被某种力量干扰、遮蔽了，甚至可能……被转移到了常规时空之外的地方。”

林晓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执念点燃：“不管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看着他那双与年龄不符的、饱含痛苦与坚定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无数在这日渐灰暗的世界里，挣扎着不愿放弃希望的灵魂缩影。他们，或许就是老徐师父所说的，潜在的“星火”。

而赊刀人的职责，便是找到他们，守护他们，甚至……引导他们。

“跟着我们，未必安全。”我警告他，“归墟行者已经盯上了你。”

“我不怕！”林晓斩钉截铁，“留在哪里都不安全！跟着你们，至少……至少我能做点什么！而不是像个废物一样等着被他们抓走，忘掉一切！”

他的决心感染了我。也罢，在这末世将至的洪流中，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执念，或许就多一分变数。

“好。”我点了点头，“但你要记住，我们面对的，是远超你想象的敌人。你的‘念’，是你的武器，也可能成为你的弱点。”

安抚下情绪激动的林晓，我们迅速离开了这片废弃厂区。高阶行者虽被契约所伤遁走，但难保不会有更多归墟爪牙闻讯而来。

接下来的数日，我们隐匿行踪，穿梭于这座被灰翳笼罩的城市。我一边调息恢复，消化着与高阶行者一战的感悟，以及传承古刀带来的浩瀚信息；一边以古刀为罗盘，更加系统地感应着城中那无数纷繁复杂的因果线。

景象，触目惊心。

大多数普通人的因果线，正如我之前所感知的那样，正在不可逆转地变得黯淡、脆弱，如同风中残烛。他们的生机与活力，他们对于未来的期盼，正在被那无所不在的灰翳悄无声息地剥离、汲取。整个城市，不，是整个现世，都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失血的病人。

然而，在这片日益浓郁的“灰败”之中，我也确实感应到了一些……不同的“光点”。

这些“光点”分布在各行各业，各个角落。他们可能是深夜仍在实验室埋头记录异常数据的科研人员，眼神执着，试图找出天空异变的根源；可能是在断壁残垣间，用自己的微薄收入救助流浪猫狗的老人，眉宇间是对生命最朴素的怜悯；可能是躲在昏暗房间里，用画笔疯狂涂抹着记忆中蓝天绿草的画家，画布上是与现实截然相反的、浓烈到刺目的色彩；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在每天麻木的通勤路上，依旧会因为看到路边顽强钻出裂缝的野草而微微愣神，眼底闪过一丝未被磨灭的触动……

他们的因果线，相比周围之人，要更加坚韧，更加明亮一些。虽然同样被灰蒙气息缠绕侵蚀，但其核心处，都坚守着某种纯粹的“念”——或是求知，或是守护，或是创造，或是……对美好过往的眷恋。

这些“念”，便是对抗“归墟”那绝对“否定”的、最原始的“存在”证明！是尚未点燃的“星火”！

而更让我心惊的是，在这些“光点”附近，我或多或少，都感应到了极其微弱的、属于其他赊刀人传承的因果气息！有些气息很新鲜，有些则仿佛存在了很久，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师父……不止我一个！赊刀人一脉，还有其他的传承者在行动！他们同样在寻找、在守护这些潜在的“星火”！

这个发现让我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是一沉。既然有其他赊刀人在行动，那是否意味着，局势已经恶化到需要动用所有传承力量的地步？老徐师父让我承接“源契”，是否正是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某种终极时刻的临近？

我将这些发现与苏澜、白若寒分享。

“看来，赊刀人一脉，早已在此布局。”苏澜沉吟道，“这些被守护的‘念’，或许便是未来对抗归墟的关键节点。”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其他赊刀人？”白若寒问道，她恢复了些精神，狼眸中重新燃起斗志。

我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窗外那永恒不变的灰蒙天空：“暂时不宜。我们身份特殊，贸然接触，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暴露他们的存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更有效的方法，来‘加固’这些星火。”

我抬起手中的古刀，感受着它与那些微弱“光点”之间若有若无的共鸣。“赊刀人的契约，是双向的。我们赊出刀，缔结因果，既是为了在未来收取‘果’，也是为了在当下，为这些‘念’提供一个锚点，一个对抗侵蚀的‘支点’。”

我想起了林晓。他的执念，在关键时刻与古刀共鸣，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么，是否可以通过更主动的方式，与这些潜在的“星火”建立更深的因果联系，在他们被彻底侵蚀前，就将他们的“念”引导、激发出来？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火般在我心中蔓延。

我再次闭目，将心神完全沉入古刀之中，尝试以自身承载的“源契”为核心，主动去“呼唤”那些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坚韧的因果线。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那些“光点”大多懵懂无知，他们的“念”潜藏在灵魂深处，尚未被真正唤醒。

我不气馁，将自身对于“存在”的理解，对于“归墟”的认知，以及那份不甘沉沦的意志，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意念波纹，顺着因果线传递出去。

我“看”到了那位科研人员，在数据堆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困惑，随即更加专注地投入工作，仿佛冥冥中有了某种使命感。

我“看”到那位救助动物的老人，抚摸着一只虚弱小猫的手，微微停顿，眼中流露出更加坚定的柔和。

我“看”到那位画家，扔掉了之前灰暗的调色板，重新拿起最鲜艳的颜料，开始在画布上疯狂地涂抹，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争夺着色彩的归属权。

我“看”到那个上班族，在下班路上，没有再低头匆匆赶路，而是停下脚步，久久地凝视着那株裂缝中的野草，直到路灯亮起。

微小的变化，在城市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悄然发生。

而随着这些变化的产生，我手中古刀的嗡鸣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刀身之上，那“赊”字乌光流转不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新生的光点正沿着那些因果线汇聚而来，融入其中！

不仅仅是古刀，我感觉到自身的混沌之力，乃至丹田内的“荒印”，都在这种奇特的共鸣中，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混沌之力变得更加包容，仿佛能容纳下这些纷繁的“念”；“荒印”的终结之意中，也多了一丝守护与承接的意味。

“有效！”白若寒惊喜地看着我，她能感觉到我身上气息的变化，以及周围空间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剥离”感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稍稍逼退了一丝。

苏澜也点了点头，异色眼眸中异彩连连：“以自身为引，共鸣众生之念，构筑抵御虚无的防线……这便是赊刀人真正的道路么？”

然而，这种大规模的因果共鸣，就如同在寂静的夜里点燃了篝火，虽然照亮了周围，却也无疑暴露了我们自己！

就在我沉浸在这种与无数“星火”初步连接的玄妙状态中时——

轰！！！

一股远比之前那名高阶行者更加恐怖、更加宏大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巨山，骤然从天而降，狠狠压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天空那层灰翳瞬间变得浓重如墨，仿佛要滴落下来！城市里所有的光线都在这一刻扭曲、黯淡，连声音都仿佛被彻底抽离！

无数普通人在这恐怖的意志下如同被冻结，眼神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变得空洞麻木，仿佛化作了行尸走肉。

而那些刚刚被我引动、显露出一丝生机的“光点”，如同暴露在狂风暴雨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起来，光芒急速黯淡，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它……来了！”苏澜脸色剧变，身影瞬间变得几乎透明，全力抵抗着这股针对所有“存在”意志的无差别碾压！

白若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直接显化白狼真身，匍匐在地，银白的毛发失去了所有光泽，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

林晓更是直接晕厥过去，若非我分出一缕混沌之力护住他心脉，恐怕他的意识会直接被这股意志碾碎！

我猛地抬头，望向那如同墨染的天空，瞳孔骤缩！

来了！

真正的，“归墟”的意志！

或者说，是其更加本体的……一部分注意力！

是因为我大规模共鸣“星火”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它本体的注视吗？

手中的古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刀身乌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碎。我感受到无数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因果连接正在疯狂断裂，那些潜在的“星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熄灭！

不行！绝不能前功尽弃！

我猛地一咬舌尖，精血混合着混沌之力喷在古刀之上！

“赊——万古之因！聚——此刻之念！”

“以我齐振华之名！立——星火之契！”

我双手紧握刀柄，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因果，乃至我自身存在的概念，都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然后，将古刀狠狠地——插入了脚下的大地！

不是攻击，而是……扎根！

以我身为干，以古刀为根，以这遍布城市的、尚未完全熄灭的万千“星火”为枝叶！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由无数细微意志光芒汇聚而成的洪流，以古刀为中心，轰然爆发，逆冲而上，悍然撞向那从天而降的、冰冷宏大的归墟意志！

这一次的碰撞，无声，却撼动了整个现实的根基！

城市的高楼虚影摇曳，街道的景象扭曲！

我看到了，在那意志碰撞的最中心，无数细微的“念”——母亲的呼唤，孩童的笑声，战士的怒吼，学者的沉思，恋人的低语……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属于“人”的意志，在那绝对的“空无”面前，爆发出了一种近乎悲壮的、璀璨的光芒！

它们在被碾碎，在消散，但每一缕光芒的湮灭，都仿佛在那片冰冷的“虚无”中，刻下了一道无法被彻底磨灭的……痕迹！

而我，作为这洪流的引导者与核心，承受着最为直接的反噬。神魂如同被投入了炼狱，每一寸都在被撕裂、被灼烧、被冻结！丹田内的“荒印”发出濒临极限的轰鸣，混沌之力几近枯竭！

但我没有退缩。

我能感觉到，在那无数“星火”前赴后继的燃烧与牺牲下，那股降临的恐怖意志，其碾压的势头，被硬生生地……阻滞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但对于这座城市，对于那些尚未完全熄灭的“星火”而言，这一瞬，便是喘息之机，便是……希望所在！

“吼——！”

遥远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蕴含着被蝼蚁撼动般怒意的无声咆哮，在灵魂层面炸响。

那降临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天空的灰翳依旧浓重，但那股令人绝望的碾压感消失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仿佛看到，手中那柄插入大地的古刀，其上的“赊”字乌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复杂了一些。而那些遍布城市、虽然黯淡却未曾完全熄灭的因果“光点”，与古刀之间，建立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