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月明:烟火照归心·深描)
当塞法利亚提着那只轻便的、与她曾经处理过的成堆文件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行李箱,独自走出龙门空港的闸口时,一种奇异的、近乎眩晕的失重感牢牢攫住了她。习惯了被无形的权力场域包裹,此刻骤然暴露在毫无遮拦的人潮中,仿佛宇航员脱离了母舰,漂浮在浩瀚却陌生的星海。没有前呼后拥、屏息凝神的随从,没有加密频道里时刻传来的、亟待批示的紧急文件,没有议事厅里永无休止的汇报、争论与利益权衡的嗡嗡回响。只有龙门特有的、粗粝而鲜活的生命力,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源石引擎未完全燃烧的淡淡尾气,混合着街角煎饼果子摊的葱油焦香、不知名香料炖煮的浓郁肉汤气息,以及成千上万种族、成千上万种生命轨迹摩擦碰撞产生的、复杂而旺盛的人间烟火味。
她穿着一身毫无标识的深灰色便携旅行装,将那头与拉普兰德同源、象征着萨卢佐血脉的银色长发束成一个利落的低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脸上没有佩戴任何象征身份地位的饰物,甚至连平日那抹若有若无的、属于执政官的威压也被她刻意收敛。熔金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习惯了黑暗洞穴的生物初次踏入正午阳光,需要时间适应这与叙拉古清冷、有序、带着荒原寒意的夜晚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光污染与声浪轰炸的混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陌生的自由吸入肺腑,感受着胸腔里某种紧绷了太久、几乎成为她一部分的弦,正在缓慢地、带着些许酸涩地、试探性地松弛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粗糙的握把,那里没有熟悉的印章触感,只有冰冷的合成材料。
按照事先从拉普兰德那里收到的、简短得近乎敷衍的地址信息,她很快找到了企鹅物流那栋隐藏在霓虹广告牌与老旧居民楼之间、毫不起眼的总部大楼。与其说是总部,不如说更像一个伪装过的仓库或者大型安全屋。向前台那位有着好奇猫瞳、尾巴轻轻摆动的菲林族员工报上名字后,对方脸上立刻露出了混合着敬畏与好奇的灿烂笑容,热情地将她引向了内部的宿舍区。
“就是这里啦,”员工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无异、只是门牌号不同的普通房门前停下,俏皮地眨了眨眼,指了指紧邻的另一扇门,“隔壁就是德克萨斯前辈和拉普兰德前辈的房间。大帝先生特意安排的,说这样‘方便照应’——”她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善意调侃,“——毕竟,您可是‘贵客’呢。”说完,她轻盈地转身离开,留下塞法利亚独自站在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
塞法利亚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指尖抬起,轻轻触碰着那块冰凉的、空无一物的金属门牌。它像一张白纸,等待着她赋予全新的、与萨卢佐族长或叙拉古执政官无关的意义。钥匙(物理意义上的,而非权限卡)插入锁孔,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她推开门,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不大,但干净整洁到了近乎刻板的程度,显然是企鹅物流标准配置。一张单人床,一套简易桌椅,一个狭小的衣柜,独立的卫浴,还有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站立的小阳台。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可以看到楼下龙门错综复杂、如毛细血管般蔓延的街巷,以及远处天际线上永不疲倦、闪烁跳跃的巨型霓虹招牌。与她曾经那间宽敞奢华、堆满文件和数据板、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权力与责任重压的办公室相比,这里简陋得近乎寒酸,却像是一个被精心擦拭过的空白画布,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奢侈的、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及一丝……茫然。
她将行李箱放在墙角,没有立刻动手整理那些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而是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夜间微凉的、带着都市尘埃和食物香气的风吹拂进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刚刚解除石化魔法的雕像,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如同钢铁洪流般的人群和车辆。一种陌生的、名为“自由”的空气,开始一点点渗透进她习惯了政治博弈与战略规划的肺叶,带着微醺般的、令人不安的诱惑力。
傍晚时分,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龙门的霓虹彻底吞没,隔壁传来了清晰的、毫无顾忌的开门声,以及熟悉的、略带慵懒的交谈声。是拉普兰德那特有的、带着点沙哑和漫不经心的语调,以及德克萨斯那简短、冷静,几乎不带起伏的回应。塞法利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平静湖面。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某种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未曾需要的勇气,伸手打开了房门。
正好看到拉普兰德一边打着夸张的哈欠,一边从隔壁房间里晃出来,银灰色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身上还是那件仿佛永久黏在身上的、沾着不明污渍的黑色背心。德克萨斯跟在她身后,穿着企鹅物流的制服裤子和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罐啤酒和一些包装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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