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是枯燥的,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将狂暴不羁的力量强行约束、驯服,其过程不亚于一次精神上的刮骨疗毒。拉普兰德骨子里的野性与急躁,在这日复一日的“静坐”和“微操”中被反复打磨。失败是家常便饭,能量反噬带来的精神刺痛和身体不适,时常让她在训练结束后,脸色苍白,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烦躁与戾气。
德克萨斯始终在一旁。她的话极少,指导也总是简洁到近乎冷漠。“静心。”“方向错了。”“力度过了。”像冰冷的雨点,精准地敲打在拉普兰德濒临失控的神经上。
有时,拉普兰德会被那反复的失败和体内力量的桀骜不驯激怒,猛地从静坐中站起,一脚踢开旁边的碎石,对着空气低吼,或者用那双恢复了些许锐利的灰蓝色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德克萨斯,仿佛在质问这看似无用的训练到底意义何在。
每当这种时候,德克萨斯从不与她争执,也不会出言安抚。她只是平静地回视着拉普兰德,那灰蓝色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不起丝毫波澜。她会走到一旁,拿起带来的水壶和干净的毛巾,默默地递过去。
最初,拉普兰德会粗暴地推开,或者干脆无视。但德克萨斯的手就那样固执地伸着,直到拉普兰德耗尽了她那无名的怒火,最终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一把夺过水壶,仰头猛灌几口,再用毛巾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汗水和……可能是因挫败感而溢出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这种沉默的对抗与坚持,成了她们之间新的默契。拉普兰德发现,德克萨斯的平静并非漠不关心,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磐石般的稳定。她就像暴风雨中唯一可靠的锚点,无论拉普兰德内心的风浪多么汹涌,她始终在那里,用她的存在无声地告诉拉普兰德:你可以失控,但我会等你平静下来;你可以失败,但我会陪你继续。
一种微妙的情感,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磨砺中,悄然滋生、沉淀。它不再是最初海边小屋中,病弱与守护者之间的依赖,也不是叙拉古时期,对手或盟友之间带着警惕的张力。它是一种更复杂、更深入骨髓的联结,混合着理解、信任,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只想与对方并肩而行的归属感。
一天傍晚,训练结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夕阳将龙门外环杂乱的天际线染成一片昏黄,拉普兰德因为一次险些成功的精细能量操控而心情稍好,步伐也轻快了些。德克萨斯依旧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
经过一个喧闹的街头小吃摊时,浓郁的、带着辛辣香料味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拉普兰德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停下脚步,看着那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颜色诱人的兽肉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德克萨斯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想吃?”她问,声音依旧是平的。
拉普兰德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哼了一声:“……随便。”
德克萨斯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摊位前,用简单的龙门话点了两份兽肉串,多加辣。等待的时候,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一种属于龙门的、独特的疏离感。
拉普兰德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看着德克萨斯的背影。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轮廓,银灰色的短发边缘泛着柔和的金光。那一刻,拉普兰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酸涩而柔软的情绪。她想起在海边小屋,德克萨斯为她熬制的、味道奇怪的汤;想起在训练中,她递过来的那瓶水;想起无数个夜晚,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龙门的灯火,无需言语,却仿佛共享了整个世界。
德克萨斯拿着两串烤得焦香、撒满辣椒粉的肉串走了回来,递给她一串。
拉普兰德接过,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混合着辛辣的调料在口中爆开,刺激着味蕾。很辣,甚至有点呛,但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怎么样?”德克萨斯看着她被辣得微微皱眉却依旧大口咀嚼的样子,忽然问道。
拉普兰德吸着气,含糊道:“……还行。比你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德克萨斯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极其罕见的,她的嘴角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转瞬即逝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块坚冰被阳光照射时,表面泛起的一丝微光。
但拉普兰德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她呆呆地看着德克萨斯低头咬了一口她自己那串肉串,被辣得轻轻蹙眉,却依旧小口而认真地吃着。
周围是龙门街头喧闹的人声、车声、食物的香气,而她们站在这里,分享着两串辛辣的肉串。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瞬间,却比任何激烈的战斗或生死相依的时刻,更深刻地烙印在拉普兰德的心上。她忽然明白,她想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或刺激的生活,而是这种……与身边这个人,分享平凡瞬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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