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总是不声不响地溜走,像指缝里的沙,抓得越紧,流得越快。那位被尊称为“先生”的大人物,心里头那点“共同对外”的心思,起初像捧着一块刚出炉的烤红薯,又香又烫手,既想尝尝味道,又怕真给烫着了。那会儿,他还能天天站在巨幅地图前,用指挥棒点画着关外那片沉沦的土地,嘴里不时念叨着“精诚团结”、“共御外侮”之类的话。可一转脸的功夫,他那深沉的目光就又落在了地图上另一片区域,心里头那架小算盘拨弄得噼啪作响,比南京城里最热闹的茶馆掌柜算账时动静还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顺畅得如同抹了油的铜滑梯,想留个指印都难。先生心头那点原本就不算太旺的抗敌热情,眼瞅着就变了味儿,渐渐被那“欲御外侮,必先清内患”的老念头给盖了过去。他开始时不时对着亲近的部下唉声叹气,一会儿忧虑地盘得失,一会儿盘算着如何保存自家实力。那“共同对外”的念头,就像一盒受了潮的火柴,划拉来划拉去,再也擦不出半点儿火星子了。
身边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他这般情状,便也顺着他的心思,天天在耳边吹风,说的尽是些“内患不除,何以攘外”的言语。先生听着,觉得句句在理,终究还是把那块已经凉透了的“共同对外”的烤红薯,远远地抛在了脑后,认定了眼下的头等大事,还是得先把自己家里收拾利索。
眼睛一闭一睁,日子就像被鞭子抽着的陀螺,飞也似地旋转前行。原本觉得还在远处的十二月,嗖地一下,就撞到了眉睫之前。
十二月的南京,阴冷潮湿,寒气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那座象征权力核心的官邸内,气氛比天气更加凝重。先生正召集几位心腹将领,商讨西北的局势。李宇轩坐在先生下首,眉头不自觉间已拧成了一个结。
一位姓陈的幕僚指着地图上西安的位置,语气忧急:“汉青近来态度暧昧难明,他手下的东北军与那边的人传闻时有接触,长此以往,恐怕会生出变故啊。”
先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惯有的笃信:“汉青?我量他没那个胆量,更没那个心思敢造次。此次我亲自前往西安,就是要让他,也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们肃清内部的决心,不容动摇。”
李宇轩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先生,此行是否多带一些精锐部队随行,更为稳妥?”
“景行啊,”先生侧过头,带着几分戏谑笑道,“你向来以胆略着称,何时也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了?”
“并非谨慎,”李宇轩面色不变,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是担忧。东北军上下思乡情切,怨气日积月累,最容易被人加以利用,不得不防。”
会议一结束,李宇轩立刻返回自己的官邸,召见了刚刚从外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心腹将领黄伟。黄伟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直奔书房。
“立刻秘密调动第五军和第十八军,”李宇轩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下达命令,“向西安方向移动,动作要快。”
黄伟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长官,如此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先生那里若是问起……”
“我自有道理。”李宇轩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记住,速度要快,但行踪必须隐蔽,尽可能不要引起各方注意。”
果然,第二天,先生便召见了李宇轩。在那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先生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景行,听说你最近在忙着调动部队?”
“是,”李宇轩回答得异常坦然,“第五军和第十八军正在进行例行换防演练,检验部队机动能力。”
先生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手指虚点着他:“换防?从西南腹地换到西北前沿?景行啊景行,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我耍这种心眼了?”
十二月四日的清晨,西安机场笼罩在一片寒冷的薄雾之中。先生的专机已经准备就绪,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随行人员正陆续登机。
“景行,”先生在舷梯前停下脚步,目光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烟尘,“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例行换防演练?”
李宇轩面色平静如常:“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有备无患?”先生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你难道是担心汉青他们会对我不利?”
“先生,”李宇轩难得地流露出极其严肃的神情,“记得当年在广州时,您时常教导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景行不敢或忘。”
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汉卿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翻不出什么浪花。”
专机在云层上方平稳飞行。先生特意将李宇轩叫到自己身边的座位。
“景行,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先生将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风声?”
李宇轩字斟句酌地回答:“东北军内部,从上层军官到下层士兵,对于继续内部征伐都颇有怨言,认为这是徒耗国力。先生,如今举国上下,要求一致对外的呼声日益高涨,我们是否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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