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诏 第11章 牡丹殿的鸿门宴

牡丹殿本身更是无尽奢华。 殿宇巍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殿门前巨大的广场上，各色珍奇牡丹争奇斗艳，开得那叫一个嚣张跋扈，恨不得把“老子最美最有有气质”写在每一朵花上。

来往的仙娥们个个身着彩衣，手捧玉盘金盏，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

我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仙童引着，穿过重重殿门，走向那喧闹的中心。

越往里走，身上这套洗得发白的素色仙裙就越是扎眼，像个误入顶级名利场的灰姑娘，还是连水晶鞋都没有的那种。

终于，踏入正殿。

一股混合着顶级仙酒仙果以及无数种花香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我脑仁一晕。

殿内更是流光溢彩，亮如白昼。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和琉璃灯，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暖玉金砖。

两侧摆开数十张雕花玉案，上面堆满了琳琅满目的仙果、琼浆和精致的点心。

各路花神早已入座，几乎满堂。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个个盛装出席，云鬓花颜，珠翠生辉。

姹紫嫣红的衣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晃眼的花海。

她们三五成群，言笑晏晏，声音娇脆，互相吹捧着对方的衣裙首饰，或是交换着不知真假的八卦秘闻，气氛看起来热烈又虚伪。

我的到来，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里。

瞬间，至少有一大半的目光，或明目张胆，或隐晦含蓄地扫了过来。

那些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轻蔑，有**裸的嘲讽，有看好戏的兴味，还有几分好奇与打量。

窃窃私语声，伴随着几声针尖似的嗤笑。

我脸颊开始发烫，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半旧的绣鞋尖，跟着引路仙娥，假装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

引路仙娥径直把我带到了最靠近殿门的一张小玉案前。这张案几比其他桌子小了一圈，位置偏僻，光线都暗淡了几分。

案上摆着的仙果点心也似乎比其他桌少了几分精致。

“茉莉花神，请在此入席。”

仙娥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不易察觉的怠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呼～”

我如蒙大赦，立刻缩进那个角落的席位里，努力调整坐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面前玉案上摆着的仙果散发着诱人的灵光，琼浆玉液在琉璃杯中荡漾着瑰丽的色泽，香气扑鼻。

“原来神仙吃的这么好！”

我抓起一个仙果就开啃，口中的果肉嘎嘣脆，又香又甜。

宽大的袖袋里，藏着青萝从膳房角落翻出来的保温白玉小茶壶。

我环顾四周，发现有个摆在最上首仅次于姚蕊主位，明显是留给某位尊贵人物的位置。

那个空位，像是一个黑洞，时不时就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心慌意乱。万一真有哪个倒霉催的大人物来了，我这一壶茶泼过去……

“哟……”

一个娇滴滴，像是裹了蜜糖又淬了毒汁的声音，精准地穿透了殿内的仙乐和谈笑，像一根毒针，直直扎向我这个角落。

是芍药仙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娇艳无比的粉霞锦裙，衬得她人比花娇。

此刻正斜睨着我，用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掩着嘴角，眼神里的讥笑几乎要溢出来。

“这不是咱们勤勤恳恳，最近格外的茉莉妹妹嘛？”

她把“忙碌”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引得附近几位花神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

“今日怎的如此安静？缩在那角落里，都快瞧不见人影了。”

她故作惊讶地眨眨眼，“是自觉身份低微，不配与我等同席么？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光呀？”

几声更加明显的嗤笑从她周围响起，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轻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求放过的样子。

主位之上，一个更加冰冷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

“芍药妹妹说笑了。”

姚蕊端坐在那张宽大华丽的牡丹宝座上，一身正红色织金凤穿牡丹的云锦华服，头戴赤金点翠牡丹冠，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到了极点。

她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琉璃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琼浆，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这个方向，像在打量一件不值一提的摆设。

“洛灵妹妹自然是懂规矩的。”她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完美无瑕的笑容。

“毕竟，能安安分分待在自个儿该待的地方，认清自己的身份，便是最大的本分了。总好过有些不安于室的，整日想着攀附不该攀附的，徒惹笑话。”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比芍药直接的嘲讽更伤人百倍。

瞬间，整个大殿都响起了一阵心照不宣的轻笑声，所有目光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

好。很好。

我面不改色，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茶壶柄，准备找准角度，给姚蕊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回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司礼仙官清越悠长的唱喏声，如同一声惊雷，骤然穿透了殿内所有的靡靡之音和虚伪笑谈：

“司雨仙君到～”

“唰——!”

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整个喧闹的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仙乐戛然而止。

谈笑风生凝固在脸上。

那些嘲讽和看好戏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就硬生生僵在半空。

举到唇边的酒杯顿住了。

我刚刚拈起的仙果从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玉案上，滚了几圈，无人察觉。

时间，仿佛被绝对零度瞬间冻结。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来了？!

那些目光里蕴含的情绪发生了迅速的变质，惊愕压倒了一切，随即是深海般的敬畏。

这位几乎从不参与此类宴饮，周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司雨仙君，竟然真的驾临了牡丹殿这浮华之地？

我僵硬地梗着脖子。

视线里，那道素白的身影，自殿外流转的璀璨云霞与殿内辉煌珠光交织的光晕中，缓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