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秋风,带着肃杀的寒意,吹过官渡的原野。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的恶臭,数十万大军在此对峙,早已将这片土地化作人间炼狱。
僵持,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消磨着所有人的意志。
曹操的大营,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兵少,粮草更少。
府库中的存粮,已不足一月之用。军中,甚至出现了士兵因饥饿而逃亡的现象。
夜深人静,曹操独坐帐中,看着跳动的烛火,那张向来坚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动摇。
他甚至给留守许都的荀彧,写了一封信。
信中,他流露出了想要退兵,返回许都的念头。
这天下,终究还是要归于袁氏吗?
……
与此同时。
百里之外的袁绍大营,气氛同样凝重,却不是因为缺粮。
而是因为,猜忌与怨毒,已经像瘟疫一样,在营中蔓延。
中军帅帐。
袁绍披头散发,双目赤红,正烦躁地来回踱步。
韩猛的全军覆没,颜良、文丑的接连阵亡,像三记响亮的耳光,彻底打碎了他四世三公的骄傲。
帐下,谋士审配见状,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再次上前,躬身进言。
“主公,战事不顺,皆因内有奸宄,外有强敌。”
“如今外敌桃源镇与曹贼勾结,狼狈为奸,而我军内部,亦有不法之徒,囤积居奇,扰乱后方,其心可诛!”
袁绍猛地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盯着他。
“谁?!”
审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声音压得极低。
“许攸,许子远!”
“臣在邺城时,便已查明!其子侄仗其之势,在冀州横行不法,兼并土地,苛待百姓,更是在此国战之际,大肆敛积钱粮,拒不上缴!”
“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其心,必与那曹贼、赵沐笙之流,暗中勾结!”
又是许攸!
袁绍的太阳穴,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前几日,郭图从桃源镇回来后,唯独许攸一人,为那赵沐笙开脱。
他想起了白马渡之败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也唯独许攸一人,冷静得可怕。
原来……原来他早有异心!
“来人!”
袁绍的理智,被怒火彻底吞噬。
他甚至懒得去派人核实,便直接从帅案上,抓起一支令箭,狠狠掷于地上!
“传我将令!将许攸在邺城的家人,无论老幼,尽数下狱!查抄其家产!!”
“喏!”
传令兵领命,飞奔出帐。
帐下的另一名谋士,许攸的至交好友,闻言大惊,连忙出列。
“主公,不可啊!子远先生对主公忠心耿耿,此事必有误会,还请主公详查啊!”
然而,袁绍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也想为他求情?”
那冰冷的眼神,让那名谋士如坠冰窟,瞬间噤声,不敢再言。
……
消息,快马加鞭,传到了许攸的营帐。
当听到自己的家人,只因审配的几句谗言,便被尽数收押,生死不知时。
许攸,愣住了。
他坐在席上,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他为袁氏,谋划了多少个日夜?
他为袁氏,得罪了多少同僚故旧?
他为袁氏,献上了平定河北,问鼎中原的惊天之策!
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疯狂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忠诚与热血。
“呵呵……”
许攸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初时还很轻。
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袁本初!好一个四世三公!!”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双目之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忠诚?
道义?
都喂了狗了!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许攸缓缓站起身,走到营帐的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图。
那是整个袁绍大军的兵力布防,以及……所有粮草辎重的囤积地点!
这是他身为谋主,最大的机密。
也是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条后路。
他将那卷羊皮图,死死揣入怀中,仿佛揣着一个滚烫的火球。
他走出营帐,看了一眼那帅帐方向,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袁本初。
你给我的屈辱,我会百倍奉还!
你这个天下,我许攸,亲手帮你毁掉!
是夜。
许攸单人匹马,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袁绍大营,向着那片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曹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
曹操大营,帅帐。
“报——!”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主公!营外……营外有一人,自称是袁绍麾下谋士许攸,前来……前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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