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看见苏念塘的瞬间,才像被针扎了似的猛然惊醒——方才跟潘红霞搭话太投入,竟忘了这是李建国家门口!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还带着笑意的脸“唰”地白了几分,手指慌乱地扣住浩然的胳膊就往旁拽,声音发紧还带着颤:“浩然哥,咱……咱赶紧去看麦子,晚了太阳该斜了!”
这边苏念塘刚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潘红霞,转身时手一松,拐杖“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身体跟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浩然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稳稳托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急:“小心!”
苏念塘这才稳住身形,指尖紧紧攥着浩然的衣袖,胸口起伏着喘粗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顺着鬓边碎发往下滑。
浩然扶着她站稳,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脸庞——那五官精致的脸上,一双杏仁眼清纯灵动,挺翘的鼻梁下,嘴唇轻抿着。尤其是脑后那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梢系着的红布条在风中轻轻摇曳,竟与他家抽屉里那张他小时候常翻出来看的黑白照片惊人地相似!那是吴静和她娘在70年代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吴静也是这般扎着两条辫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眼尾那颗小小的痣,和苏念塘眼下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心脏猛地撞了下胸口,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浩然盯着她的脸和辫子,眼神发直,仿佛透过这张脸,看见了几十年前年轻的吴静。
苏念塘被他看得不自在,手指轻轻抽回衣袖,脸颊泛起红,声音细弱:“谢谢你,我没事了。”
浩然这才回过神,尴尬地连忙应声:“不客气,你慢些。”
珍珠在旁边看着,心里像塞了团刺。
她认定苏念塘是故意的——哪有那么巧,刚转身就掉拐杖?那副柔弱模样,分明是在勾着浩然!嫉妒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她咬了咬下唇,强挤出笑脸凑上前,语气里带着假惺惺的关心:“念塘,你没事吧?以后可得抓稳拐杖。”
苏念塘瞥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我没事,谢谢。”
这时潘红霞走过来,目光在浩然和苏念塘之间转了圈,故意笑着打趣:“珍珠,这是你哥呀?长得真俊,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瞧这眉眼多精神。”
珍珠扯了扯嘴角,勉强应着:“是啊,我浩然哥,来我家玩几天。”
潘红霞又看向苏念塘,语气更添了几分玩笑:“念塘,你刚才是不是看帅哥看呆了?差点就摔了,脸都红透了。”
苏念塘的脸更红了,嗔怪着推了她一下:“红霞,别乱说,我就是没抓稳拐杖。”
这话像根火柴,点燃了珍珠心里的火气。
她再也顾不上客套,一把攥紧浩然的手腕就往村外拽,脚步快得差点踉跄,声音里带着急:“浩然哥,麦子再不看真的晚了!”
她头也不回,连潘红霞的招呼都没接,只留下一阵扬起的尘土,裹着两人的仓促背影。
苏念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潘红霞碰了碰她的胳膊,嘴角勾着促狭的笑:“你看珍珠那急样,一口一个‘浩然哥’,拉人手腕的劲儿,还说是兄妹?我看啊,是藏着的男朋友吧,怕你抢了似的。”
苏念塘没接话,转身往李家院里走,背影透着几分沉默。
潘红霞看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远处,摇了摇头,拎起竹篮往水塘边去了——她还记得,方才珍珠跟苏念塘说话时,眼神里藏着的那点敌意,可真不算浅。
珍珠攥着浩然的手腕,脚步又快又急,几乎是拖着他往田野的方向走。
浩然被她拽得有些发懵,手腕上还留着她指尖的力道,他看着眼前成片的青绿色麦田,又转头看向珍珠泛红的耳根,忍不住开口:“珍珠,你别急啊,麦子又不会跑。”
珍珠这才停下脚步,手却没完全松开,只是垂着眼,声音还有点发紧:“我……我就是怕晚了看不见麦子的长势。”
她不敢说,实际上是害怕继续待在李家附近时,再次撞见苏念塘,更担心浩然又对着苏念塘那副模样发呆。同时,她还惧怕苏念塘会向潘红霞说出她的身世。
风裹着麦香吹过来,撩起珍珠额前的碎发。
浩然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没点破,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咱慢慢看,你给我讲讲,哪块是你家的地?”他说着,轻轻挣了挣手腕,换成和她并肩走的姿势,目光落在远处嫩绿的麦浪上,刻意没再提方才的事。
天擦黑时,杨春花把西屋收拾妥当,铺了洗得干净的碎花床单,叠了两床晒过太阳的薄被,还在床头放了盏拧开能泛出暖光的台灯。
“浩然,你今晚就住这儿,珍珠平时也住这间,干净着呢。”
她边说边往桌上摆了杯凉白开,“夜里要是渴了,桌上有水,别客气。”
浩然连忙道谢,看着屋里简单却整齐的陈设——墙上贴着几张旧年画,书桌一角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纸,透着一股小姑娘家的细致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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