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苏念塘,立刻着手准备一家人的晚餐。她心中仍在盘算着明天去砖瓦厂能否多搬些砖,以便增加收入。
半小时后,李家几口人围坐在桌子旁,碗中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冒着白汽,桌上仅有的一盘炒青菜蔫蔫的,几双筷子都小心翼翼绕着盘边夹,没人舍得碰中间那几片油亮些的。
李建国的伤手裹着粗粝的蓝布,松垮垮吊在脖子上,吃饭全靠左手。他笨拙地握着筷子往嘴里扒饭,每动一下,胳膊都牵扯着疼,慢了些,额角便渗出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滑。
李水生埋着头,筷子扒拉着碗底,眼睛却时不时往他爹的伤手瞟。嘴唇抿了又抿,话到了嘴边,瞥见他爹紧蹙的眉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李老太坐在旁侧,猛地咳嗽了两声,枯瘦的手捂着嘴,缓过劲后,悄悄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片青菜拨到李建国碗里。她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多吃点,养伤得有气力,别亏着身子。”
苏念塘端着碗,小口抿着糊糊,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翻涌。
昨天傍晚她又偷偷开了电灯看书,那点电费,够家里买半袋玉米面了。此刻看着桌上清汤寡水的饭菜,连吞咽都觉得沉重,喉咙里像堵着东西。刚要再送一勺饭进嘴,院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去开。”苏念塘慌忙放下碗筷,指尖在发烫的碗沿蹭了蹭,快步朝院门走去。心里直犯嘀咕:这时候会是谁来?
她拔开门闩,往里一拉,屋里的昏黄灯光顺着门缝漏出去,刚好落在来人身上。看清那张温和的脸时,苏念塘愣了愣,连忙站直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高老师?您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她的班主任高老师。他身上沾着夜色里的寒气,手里拎着个旧布包,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高老师笑了笑,声音像浸了温水般温和:“没打扰你们吃饭吧?路过这儿,想着来看看你。”
屋里的李家人早停了筷子,齐刷刷望过来。
李建国撑着桌子就要起身,动作急得带翻了凳腿,高老师连忙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快坐着,别乱动!听说你伤了手,我特地来瞧瞧。”
李老太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往灶房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些:“老师快坐!我去添副碗筷,留下吃点热的?”
“不了不了。”高老师摆着手,顺势在桌旁的小凳上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碗寡淡的糊糊,还有那盘快见底的青菜,眼神沉了沉,随即转向苏念塘,语气认真起来:“今天来,一是看看念塘她叔的伤,二是想和你们说说念塘的事。”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苏念塘心里,她猛地一沉,捏着衣角的手瞬间攥紧,指节都泛了白。心“怦怦”跳着,满脑子都是自己前些天偷偷逃学到砖瓦厂搬砖的事——莫不是老师来告状了?
李建国也坐直了身子,局促地搓了搓没受伤的手,脸上带着几分不安:“老师,是不是念塘在学校不听话?您尽管说,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
“不是不是。”高老师连忙摆手,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还有几支裹着纸皮的铅笔,轻轻放在桌上,往苏念塘面前推了推。“念塘在学校懂事又用功,我是听说家里出了事,放心不下,特意来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建国和李老太身上,语气诚恳:“这孩子是块读书的好料子,脑子灵光,还肯下苦功。现在高中正是关键时候,家里要是有难处,您尽管跟我说,学校能想办法,可别让孩子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前程。”
李建国的脸瞬间发烫,喉结滚了滚,重重叹了口气:“让老师费心了。家里这光景,真是委屈了孩子。她每天放学回来还得帮着干活,是我们没本事,拖累了她。”
“可不能这么说。”高老师接过李老太递来的热水,双手捧着暖了暖,“孩子懂事是福气,但读书的事不能含糊。您想,念塘要是好好学,将来考上大学,不光是给家里争光,往后日子也能松快些。您这手伤着了,更得让孩子好好读书,她有出息了,才是你们的指望啊。”
苏念塘站在一旁,听着高老师的话,眼眶渐渐发热。她攥着衣角,鼻尖发酸,原来老师不是来告状的,竟是特地来为她说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笔记本,心里又酸又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掉下来。
高老师再次细致地叮嘱了李建国几句,反复安慰他安心养伤,不要让念塘因操持家务而耽误学业。最后,他从布包里拿出一罐麦乳精,轻轻放在桌上,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李老太忙追上前,抓起麦乳精往高老师手里塞,急着摆手:“老师,这可不行,哪能要您的东西?快拿回去!”
高老师笑着避开,把她的手推回去:“李奶奶,您别跟我客气。这麦乳精给念塘她叔补补身子,也当是我给念塘的一点心意,让她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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