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风云季 第128章 谁人堪任

“放我出去，你们这帮奴才，放我出去……”季竹一个人，在房间里，把能扔的已经全扔了，但是外面的人就像没听见一样，任由她扔东西。

“吱嘎”门来了。

“嗖”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门的方向就扔了过去，只见黑影一闪，那东西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哎呀，我的三公主，你差点砸到白云客栈的铁狮子头。”唐允的声音在门旁传来。

“唐允……”季竹有点惊呆，冲上去抱住唐允痛哭。

“好了好了，就算要哭，也要先吃饱再哭，要不然没有力气了。”唐允搀扶着季竹走到桌子旁，用脚把桌子勾起来，把食盒放在上面，这时候，季竹才放开手，任由唐允去收拾东西。

“这是怎么了，我们就去趟昌州，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要禁足母后，为什么，我要去找父皇问个清楚。”季竹还在抱怨着，唐允看着很难受，要是以前，唐允可能就让她喝点酒，俩人高兴起来就好了，但是现在看来，喝酒可能已经解决不了现实问题，唐允一把把记住保住，什么都没说，季竹就趴在唐允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季竹终于哭了出来，有一个可靠的肩膀，哭还是很解决问题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竹终于不哭了，唐允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季竹把自己脸上的鼻涕眼泪的，在唐允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也擦成了一个小花猫。

“你都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饿了。”季竹挣脱了唐允的拥抱走向那食盒。

“你居然自己去白云客栈，你过分……还好你买到老酒，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季竹已经把食盒翻了个遍，但是除了那老酒，什么都没拿出来。

“我这不是怕你饿，提前给你买回来的吗？”唐允见季竹已经恢复，赶紧端着各种小吃放在桌子上。

“算你有良心。”季竹说是这么说，但是什么都没吃，一股脑的把那老酒都喝了，伤心的人不喝烈酒，这个道理自古就有，季竹自然也逃不过，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加上这老酒有力气，还是空腹，这几个原因，要是一般人，估计已经醉倒在地，季竹今天是真的伤心，心有不甘，以前就是一个所有人头捧在手心的花，现在，一夜之间，感觉自己经历暴风雨，而且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任何的东西帮自己挡风遮雨，可能这就是自己长大的理由，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在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三公主了。

“唐允，你……你给我……”季竹终于醉了，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唐允这酒买的正好，正好让季竹醉倒，还不至于难受，看来唐允压根就没想喝。

“这酒确实不错，只是今天喝这酒的人，心情都不是很好。”唐允把季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季竹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唐允回身把酒壶都收拾好，看着那见底的酒壶，唐允尝了一口说道。

“你们都走吧，我在这门口守着就行了。”唐允走出来，让门口那守卫离开，守卫接到的也不是死命令，再加也知道唐允和季竹的关系，也就直接走了，唐允一个人做在季竹的房门外，看着天色已晚，想着今天出的所有事情，感觉这一切都来的这么的快，这么的突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那句伴君如伴虎，简直是太正确了，即使生在君王家又能怎么样，人这一生究竟要怎样才是完美的一生，是要无限的金钱，还是无边的权利，或者是一家人四季平安，健健康康，又或者是游历江湖，行万里路，看遍这世间名山大川，究竟那种人生，才是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意义。生在帝王家，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好，这周平王季风，算是不爱后宫，孩子也算是少的，而且还有成名之前的孩子，这都弄得一团麻一样的离不开，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宫虽然不乱，但是也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要均衡，感觉季风从来都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事，自己的婚姻和儿女的婚姻，都是在权衡这个世界的权利，现在终于在自己的努力和天意下，已经内有那么多的贵族，这后宫，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自从进来，一直也没有看见静妃娘娘，她有怎样了，这其中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事，自己作为一个有可能成为门内人的门外人，根本没法去问，也不能问，只能听，让你知道的就说给你听，不让你知道的，自然就不能知道，跟问也不问也没有关系，就连季竹都不知道，自己更是没有这个资格，季风既然不想跟季竹解释，那一定是没有解释的必要。这一刻，唐允想了很多，晕晕乎乎的，也是累了，也是乏了，也是倦了，竟然坐在门口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谁？”唐允一下惊醒起身，听见了有脚步声，多年来的游历经验，他还是有所警觉的。

“竹儿怎么样？”

“参见皇上。”唐允寻着声音看见季风走了过来。

“睡了？”季风示意唐允免礼道。

“是醉了……”唐允有点尴尬的道。

“醉了也好，现在至少醉了没有清醒的时候痛苦。”季风看着季竹的房间说道。

“我要谢谢你。”季风没等唐允说话，继续道。

“……”唐允不知道季风要谢什么，是谢自己去传旨胡中，还是谢自己来灌醉季竹，所以也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哪里有皇帝谢百姓的道理。

“你要是不累，就陪我走走。”季风看着唐允道。

“好。”唐允见季竹房间也没有声音，估计这几壶老酒足以让她睡到天明。

唐允跟着季风来到花园，这就是季禹平时练功的地方，左右全是兵器架子，季禹虽然走了，但是季风从没动过这里的一样东西，但是今天，这里多了些东西，是酒，看来人在伤心的时候，真的很需要酒，让人可以暂时的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酒量还行？”季风指着那两坛子就问唐允。

“舍命陪君。”唐允说着拿起一坛子酒，打开封印，但是却没有看见任何的器具。

“好一个舍命，男子汉大丈夫，喝个酒还舍命，这命有多不值。”季风没管唐允，接过他手里的坛子，直接对嘴开始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好酒，好爽，好。”季风喝完之后用手擦擦嘴巴道。

“皇上，这酒怎么喝？”唐允有点懵。

“今天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就当是两个人说说心里话，你想怎么就怎么喝。”季风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唐允没说话，也跟着喝了一大口，这酒，是真烈，这不是什么名酒，但是确实好酒，烈的让人知道那酒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火辣辣的，让人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每一个器官的存在。

“这酒，是芦州的酒。我就只有两坛。”季风喝了一口道。

“你是不是很奇怪，皇上想喝的酒为什么就只有两坛，这天下不应该都是我的吗？为什么连个酒都没有。”

“士为知己者死，酒为懂者而生。”唐允感觉到了季风骨子里的那股侠气，自己也没再提皇上的事，就按照自己游历江湖的豪爽劲来。

“这酒，产自芦州，虽不是好酒，但是却很烈，也是我当年喝过最好喝的酒，为了让我喝一口这个酒，有的人付出了很多，就只为了让我喝到这一口酒，现在天下都是我的了，这人却不再有，这酒也自然就没有了。”季风还在说着酒的事。

“是啊，物是人非，在我们可以满足一切的时候回头才发现，能陪我们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就是在，也不能再陪我们了，这味道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唐允似乎也很感慨。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喝酒了，本想着这两坛酒留着，到我当爷爷的时候喝，现在看，还是先喝了吧，我能不能当上爷爷都不好说啊。”季风又喝了一口，这果然海量，这酒喝完，脸上居然一点颜色都没有变。

“酒不是为了某个时刻存在，是出现在必须出现的时候，那才恰到好处，比如今天。”

“是啊，人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发明了酒，高兴的时候喝，悲伤的时候喝，生的时候喝，死的时候喝，死而复生还要喝，生而未死也要喝，来，喝，今日就为了这两坛子酒，喝。”

“喝。”唐允从来不是一个煞风景的人，虽然他看的出来，自己在喝酒这方面不是季风的对手，但是既然拿起了坛子，就要陪到底。

“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切都发生了什么吗？”季风问道。

“不闻不问，境界如此。”

“哈哈哈，好，那就说点你能闻能问的。”

“请。”

“我这大周朝，开国以来，王不充作为建州贵族头领，也确实有才华，统领天下文官，为我，为大周操劳，我从没想过他会反叛，你知道吗？唐允，就算他犯了很多错，我都会原谅他，毕竟他是真正的为我做事的人，但是他居然走了这条路，真的让我无法再忍，如果我不治他，那后面就会有千百万个王不充来反我，那我辛苦建立的大周，就会继续经历战乱，我的百姓就要继续吃不上饭，那就不是我季风要做的事情，那就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季风揭竿而起，我季风也不过就是千百统治者中的一个糟粕而已。”

“那不是你的错。”唐允只说了一句话，季风还了他一个微笑和一口酒。

“王不充没了，胡中顶上吧，胡中这个人，才华有，圆滑也有，很会办事，但是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容易就坐上的，既然是文官之首，那就要最表率，要担当，他没有，他还做了小许多他不应该坐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发配他，但凡我能留着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他跟王不充还不一样，他代表的不是贵族，是百姓，有才华的百姓。”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既然能看出他的错，今天不出事，早晚会出事。”唐允这次学乖了，自己先喝了一口，现在是多想把季竹那里的吃食带过来，这酒真的太烈，喝的自己肚子里面热热的。

“哈哈哈，你倒是会说话，看来竹儿的眼光不错。”季风也跟着喝了一口。

“……”唐允真的不知道这句该怎么回，算了，都在酒里，又喝了一口，真有点顶不住了，谁会信，天下最有才华的一个和天下最有权利的人一起喝酒，居然连个菜都没有，是，确实没人信，因为，有人送菜来了，那老奴，端着一盘子肉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似乎是烤的，闻起来很香。

“皇上。”那老奴只是说了句，放下盘子就走了。

“吃点，当年我行军的时候，太过兴奋，根本睡不着，就每日里饮酒，吃着烤肉，饱饱的睡上一觉，第二天，还是那个能征善战的季风。”季风说着拿起一块肉递给唐宇，自己也拿了一块，闻了闻，但是没有吃。

“谢皇上。”唐允实在是有点陪不了了，但凡可以，他都不是吃这口肉，真的很尴尬，这想一想，季竹要是继承了他爹的酒量，自己可有好日子过了。

“这偌大的国家，真的很需要人，需要很多人，要不为自己，只为国家，为百姓，光靠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要所有为官之人，都为百姓着想，那才能丰衣足食，你知道为什么好年景没有人找贪官吗？民不举官不究。”

“为何？”唐允本不想说，但是没办法，嘴里的肉还没有完全咽下去，只能答应一声。

“因为他们能吃饱，能睡暖，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不是贪官，只有自己吃不饱睡不暖的时候，看见那些贪官，即使你吃的不好，但是你能吃饱，你穿的不好，但是你不至于冻死，那好，那即使你贪了一文钱，百姓也不会饶你，这就是人。”季风自己说着，似乎就是说着自己。

唐允没有说话，这次不是嘴里有东西，是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因为他一直就是那个能吃饱的人，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国家的皇帝，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游历江湖，但是他确实不懂，那持续挨饿的感觉。

“我想要这个国家好，但是我一个人不行，我需要所有的人，所有有才华的人，而我不是。”季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甘，自己喝了一大口，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有才华的人很多，只是皇上要人尽其责，要适当的人去做适当的事，朝廷虽然有科考，但是我也是个读书人，科考不一定是检验才华的唯一标准，就想胡中，才华还是有的，但是科考不中，如果没有王不充的举荐，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入朝，还有丘成，可能书读的一般，到那时他治河的理论异于常人，如果没有我的举荐，他可能一辈子也只是兰江边上的一个糙汉子。”唐允有肉垫底了，又喝了一口酒，舒服多了。

“是啊，人有的是，只是谁是谁，谁也不知道。”

“皇上，我们可以大力推行举荐制度，如果真的有才华，可以破格提拔，科考还是作为朝廷选拔的基础存在。”

“举荐，你以为我不想，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些个贵族，或者是官员，就会不停地举荐他们的人，到头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方有一方的力量，久了，这朝廷又回到了从前。”季风说着这些，默默的拎起了酒，但是那酒已经喝没了。

“拿酒来。”那老奴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就一个人拎着两大坛子酒放在季风前面，转身离开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民间选才，不要任何贵族背景，以前都是提拔贵族的人，因为他们有背景，满腹诗书可以为朝廷所用，现在贵族也都没落了，可以适当的提拔一下素人，诗书可能不精，但是某个方面却异于常人，让他们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工作，为国所用。不需要任何的背景，不需要任何的圆滑，只要踏实，让他们成为大周的官一代，如果他们够厉害，那就会有官二代，就会由新的贵族出现，这是不是也不为过，只要努力，就有机会。”唐允似乎有点罪了，要不然不会如此说话，这要是平时，这建议，都可以作为大不敬下狱了。

“有道理，你呢，有想过入朝吗？”季风把新的酒打开了，放在唐允面前问道。

“我？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唐允直接把自己坛子里的酒喝光，拿起新的坛子，好晕。

“哈哈哈，好，那我就等你，等到你觉得是时候的时候。来，喝酒。”季风笑了，对于唐允的豁达和建议，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唐允的建议，只是被唐允说出来而已，季风笑了。

“嗖……”不知什么时候，季风的手里多了一把剑，这夜色已深，月光映在那宝剑上，闪闪发光。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季风的剑耍的越来越快，只是唐允已经听不见他吟的诗。

月光下，剑影十分，美酒飘香，才子帝王，谁又是谁的谁，谁又能逃过这命运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