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风云季 第123章 天上人间

夜已经深了，守城门的士兵也倦了，一个人也没等来，但是那将军依然相信，今天就是自己建功立业的日子。孰不知在那皇宫内，这父子二人，依然在说着别人听不懂，也没人再想说的话，之所以还没动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血亲，儿子不想杀爹，爹也不想杀儿子，这大概就是虎毒不食子的意义吧。

“成大事者，一定要有度，你不能怕，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坚定，干了就认，你本就让我失望，不要再让我失望一次。”季风伤心的说。

“不会了，爹，孩儿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这次一定成功，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王者，我本不想，但是……是你逼我的。”季昭第一次在季风面前说狠话。

“哈哈哈哈，好，我逼你的，这可能是你这辈子说的最狠的一句话了。”

“那就看看，看看你的儿子是怎么狠的。”季昭说着就要转身。

“我劝你最好还是在这待着。”

“是你怕了？”季昭回头看了一眼季风道。

“怕？哈哈哈，你是真不知道这天下两个字是怎么写的，那是用血写的。”

“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也老了，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人不多，但是夺得这皇宫轻而易举，明日我就调集兵马进城，安稳的局面指日可待。”

“调谁？你舅舅还是你姑妈？”季风的话一出，季昭停下来了，这双腿似是灌了铅，再也迈不动，怎么自己的想法一次一次的被猜中。

“你看看这是什么？”季风把一封信扔给季昭。

“这……”季昭捡起信件看了看，难以置信自己的眼睛，感觉自己是这个天下最滑稽的人，这是季重写给季风的信，告诉他有人运兵进京让他小心。

“你还觉得你能赢？你还觉得你这几千兵马能杀的了我，能夺得这皇位？”季风看着季昭直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调兵？”季昭的眼睛已经红了，不是悲伤的，是气是恨。

“哈哈哈，昭儿，你还是太小，你真的觉得你这区区几千杂军就能把我抓起来？”

“我……我并不想抓你，我只是想你下个诏书。”季昭此时还想着诏书的事。

“我就说，不立储不立储，都不相信我，这不立储倒还出来个这，这要是立储了，估计你就直接带官兵把我擒了。”

“别逼我……”季昭的情绪有点失控。

“昭儿，你知道，这六州有多少人想要抓住我，想要杀了我嘛？”季风冷笑道，对于自己的这个政治婚姻的儿子有点失望。

“你……”

“都出来吧。”季风一句话，在两侧的黑暗中走出来很多人。

“你们……？”季昭定睛一看，就是曾经在他府上信誓旦旦的那些人，虽然有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但是现在至少是脸熟。

“熟吧？这就是你的人？还是你舅舅的人？”

“我不想杀人，我不想背负骂名，看在娘和奶奶的份上，你别逼我。”季昭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大皇子……”那些人也没话说，败了就是败了，所有的东西，都是浮云，他们在季昭那里出来之后，就已经都被捉住了，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个事情，估计这就是明天早朝的故事，但是黑袍上人再一顿添油加醋，季昭看着这来之不易的人马，这热血冲上了头。

“事到如今，也别怪我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伤你……”季昭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但是确是狠劲十足。

“哈哈哈哈，好，好，好，这才是我季风的儿子。”季风没生气，反而高兴了。

“来人……”季昭朝外面喊了一声，但是却没有人应声。

“你从小锦衣玉食，跟那些百姓的孩子比，你就像在天上一样，既然今天这事你做了，那我就让你看看人间什么样。”季风站起身，朝季昭一步一步的走过来，那些个官员已经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押走了还是怎么了，这夜，静的厉害，静的让人害怕，只能听见季风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这一声来人，没人应，季昭有点慌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人间？人间何样？我不想看，我只想要天下。”季昭喊道，在这静的夜里，这一声有些歇斯底里。

“给你，你拿的住吗？”季风一步一步的紧逼，离季昭越来越近，季昭开始后退，季风走一步，他退一步，已经退到了刚才的桥边。

“拿不拿得住是我的事，但是今天我必须要拿……”季昭在桥上猛然间回头看，自己的人都在，黑压压的一片，站在那里，那老奴还是一个人站在桥上，似乎是一人独守这两千人一样。

“你凭什么拿，你怎么拿，就你这两千来人就要拿天下？”季风还在往前走，季昭已经退到那老奴身后。

“大皇子，还是不要过桥了。”那老奴的声音跟原来一样，在他眼里，季昭就是个孩子，他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你废什么话，来人，那他给我拿了。”季昭又喊了一声，下面还是没有声音，他不得不回头再看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差点把他吓的掉落桥下，那前排的许多人，眼睛鼻子嘴巴，都有血渗出来，身体却直直的站在那里。

“大皇子，去跟皇上认个错吧，今日这桥就别过了。”那老奴想要去扶季昭，季昭在地上双脚使劲的让自己动起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们怎么了？”季昭惊恐的问道。

“今日这道桥叫奈何。没有人可以过去。”那老奴见季昭还不起身淡淡的道。

“你不是要天下吗？这就是你的天下，这就是人间，炼狱没去过，这人间的滋味可好受。”季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季昭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把他丢进那些人群中，那些人就像骨牌一样，倒了一个，倒两个，三个，直倒全部。

“啊……”季昭竟是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活着的，所有人都七窍流血，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这明显是被人下毒，这是什么样的高手，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堵死两千人，还不动声色，季昭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他不管怎么挣扎，他的手总会碰见死人，碰见那些睁着眼睛的死人，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人间，是在炼狱，都说死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在季昭的脑海里全是自己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什么就要来争这个皇帝呢？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棋子，现在又是谁的弃子。

季昭连滚带爬的跑开了，一脚踩到一个尸体，两脚踩到一个尸体，满身都是泥污和毒血，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想脱离这个地方，脱离他爹亲自为他制作的人间炼狱。

“将军，有人出来了。”守门的士兵看见一个人疯喊着哭着不知道什么声音，从内宫跑了出来。

“怎么一点动静没听见呢？”这将军很是疑惑。

“将军，要不要动手？”那士兵手握钢刀问道。

“先等等，我们没旨意。”

这将军一句话刚说完，季昭已经疯跑到这宫门附近，负责在这看守的人看见自己的主子枫也似的跑回来，身上满是鲜血，这明眼人都知道，这似乎是败了，赶紧走，不管是保护这个主人还是要自己逃命，一定要先出去再说。

“亏没听你的，那是大皇子，这要射杀了，全家的命都没了。”将军看清了是季昭满身血的跑出来，轻轻的在那士兵的头盔上拍了一下。

“现在怎么办？”那士兵见下面的人都走了，赶紧问将军。

“下去看看，要是没人，就赶紧把门关上。”

“那里面那人呢？”

“废什么话，赶紧关门，要不一会再来人怎么办？”

“是，将军。”

几个军兵下去看看，负责留守的人全都走光了，下面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季昭的声音也由近及远，一点点的听不见了，几个人赶紧把宫门关上，门栓放上，按照原来的位置守卫宫门。

“我看里面的人八成是出不来了。”那守门将军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不明白，怎么就这么一会，那黑压压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季昭出门就跟个疯子一样的跑，他想上哪？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往往这个时候，下意识的是回家，家才是一个人避风的港湾，如果一个人连家都给不了他安全感，那恭喜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砰……砰……砰……”

“啊……啊……啊……”

几声弓弦响，几声惨叫，季昭在前面哭喊着跑着，后面跟出来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几支箭，而且都是要害，箭箭毙命，尸体刚倒下，黑夜中出来些黑衣人，直接就把尸体抬走了，地上连个血迹都没留下，明日路过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今夜死了几个人。

“来，今天你也伺候伺候老爷。”全老爷拉着黑美人说道。

“老爷，你不怕大皇子过来遇见。”黑美人说着话，手在全老爷的身上来回的摩擦着。

“大皇子？哈哈哈，今天他可没空，你赶紧伺候伺候老爷，也许明日你就是皇帝的女人，我也提前尝尝……尝尝咸淡。”全老爷本想说尝尝鲜，一想到这黑美人被自己弄回来已经有许多时日，还鲜什么，不咸就不错了。

“嗯，那就让奴家……”

“砰”

“谁啊？”

“扑通”

“砰”

黑美人这话没说完，衣服也没脱，全老爷还在这刚拿出那五石散的瓶子准备吸一口，就听见外面的院门似乎被踢开了，那龟奴质问了一句，就没有了声音，紧接着，这房门也被踹开了，还没看清是什么人，一道亮光，两道亮光，黑美人脖子上一个血口子，咕咚咕咚的往出冒着血，全老爷脖子上也是一个血口子，他用手捂着脖子，试图把那口子按住，但是他没能成功，看着怀里的黑美人流了自己一身的血。

“这么黑……血也是红的……”最后一个字说完，那血口子终于崩开了，他的鲜血和黑美人的血混在一起，任谁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血。

院门被关上了，院子里一样的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也没有了人声，这院子，怕是要荒废了。

天亮了，这一夜，守城门的人一夜没睡，全都睁着眼睛等一夜，别说是人了，连个老鼠也没等到，甚至都没听见声音，这一夜，白白的浪费了。

“你们怎么各个红眼睛？”来换岗的江天问这些人道。

“别提了，昨夜……”那将军刚想说，后来想想，既然昨夜无事，那还是不说的好，万一以后大皇子知道有人背地里说话，这就不好办了。

“昨夜怎么了？”江天追问道。

“昨夜不知为何，蚊虫太多了，弄得弟兄们都没睡。”

“还有此事？那一会我得让弟兄们去买些驱蚊草，我可不想被那蚊虫叮咬。”

“别忘了给我留点。”

“好嘞，你们赶紧回去吧。”

“得嘞。”

那将军带着他的一队士兵回营休息去了，一路上看着这京城，跟原来没什么不一样，本来感觉昨夜一定有大事发生，但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让他奇怪的很，正行进间，遇见了好多个大车，似乎是在皇宫那面过来的，上面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也懒得看，还是回去睡觉，还不忘嘱咐一句。

“昨晚的事跟谁都不要提，嘴巴都严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是，将军。”

早朝，今日的季风眼睛一样是红的，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哭了。今日那老奴没有喊，可能是季风知会的。

“带上来。”季风朝着下面喊道。

百官听到这一声，都是心头一紧，这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这都不好说，就连胡中也不知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带宰辅，就是牛马一样，只干活不管事。光心头一紧没有用，还得看是什么事情，众人的眼光都纷纷看向门外，看看带上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看，好家伙，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得有十个八个，看这意思外面好像还有。

“来吧，看看他们，都认识吗？”季风指着被绑起来跪在地下的一众官员跟着上朝的百官说道。

“……”没有人说话，这真是大写的尴尬。

“念。”季风一个字，那老奴在旁边拿起圣旨。

“今有户部郎中、御史大夫……等众人，意图蛊惑皇子，致使皇子疯癫成魔……一众人等……问斩……”

这旨意读完了，下面跪着的人都趴下了，自己也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押赴刑场了。下面站着的人也都抖的要命，听着这旨意，这帮人蛊惑皇子，这是让皇子干啥了，都给皇子整疯癫了，这按照这疯癫之意，估摸着是大皇子，这都是各部的官员，有的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凭空里多出这么多人一起，这典型的结党营私，这是死罪，顶头上司弄不好也要跟着遭殃，这看来这京城的官场就要迎来大清洗了。人都被带走了，还是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问。

“你们不想问问他们蛊惑皇子什么了吗？”季风看着这些人问道。

“……”下面的人极力的在控制自己的腿不抖，也是没有人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不想知道，好，那我也不说，这个前车之鉴咱们就省掉，以后谁犯这个错，别怪我，是你们不想听的，这些人，也是受了歹人的蛊惑，跟其他人无关，你们不用担心管教不严，不会治你们的罪，他是他，你们是你们。”

“谢万岁。”众人赶紧跪拜。

“继续念。”

“大皇子被歹人蛊惑至疯癫之症，即日起在府中疗养，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任何人不准出入。”

这第一道旨意，杀人，这第二道，说是疗养，这跟圈禁没有区别，只是说法不同而已。

“都做好自己的事，记住，我盯着你们呢。”季风淡淡的道，众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季风起身轻轻的拍了拍那把龙椅，自己走了。

“退朝。”那老奴终于开口喊了，这一声退朝，使得下面的百官都松了一口气，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退朝，从没感觉到退朝原来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这些人也都纷纷退下，有的汗水已经湿透衣被，没有一个人敢议论，这大皇子到底做了什么，大概也都心知肚明，怕是以后再也无人提立储之事了，这皇子，也就只剩下一个了，还是那个没有根基的。

“啪”姬玉沙一把把一个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是你的人吗？”姬玉沙看着旁边坐着的徐玉道。

“人是我们的，但是没有人授意啊。”徐玉明显是不想背锅。

“我的昭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着急。”姬玉沙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恨不得把自己的牙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