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情 第31章 遇刺

春风，春暖，春日，春长，春山苍苍，春水漾漾。

桃花轻轻，满树盈盈，枝头上缓缓铺展出旖旎粉梦，偶尔几片花瓣落在鬂间，落在有情人眼里，也是一场风光，情窦初开的侍卫在无人处，摘下心爱女子鬂间掉落的花瓣，纵然他的爱人只是个小宫女，也是彼此眼里最美好的人。

春色深深，于他们也是一样的。

然而，无情人大概是没有心思将这份春色好好欣赏的。

皇后将御花园的春光收在眼内，停步在一树照殿红前，镂空金丝缠金护甲划过娇嫩的花蕊，“啪嗒”一声，犹如折颈般轰然掉落。

皇后叹息一声，“这花太决绝，不适合宫中。”

梨花跟在身后，大概宫中的女子也是一样的，即便凋落，也得循着既定的轨迹，留存几分残艳，供人凭吊，再带着几分不情愿的温婉，默默消逝在这金碧辉煌的冰冷牢笼里。

皇后收回手，春光照在她身上，仿佛已经没有往日的雍容，离慎王被贬已经过去几月，朝堂上拥立瑄王为太子的人越来越多，后宫刘贵妃屡屡挑衅，实在是无心欣赏这春色。

“回宫吧。”

梨花伸手托住皇后的小臂，皇后身上的丹红蜀锦缎裙拖曳在青石砖上。

恰在此时，辛夷喘吁吁的跑过来，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十分慌张的样子，她跑得太急，绣鞋在青石砖上打滑，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急急行礼道：“娘娘，出事了。”

皇后转过身，丹红的裙裾在地面打了个旋儿，眉心微微蹙起，“什么事？”

辛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气息，可声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娘娘，宫里都传开了，慎王在和州王府遇刺，生死不明。”

梨花清楚的看见，皇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一般，直直向后倒去，裙裾在地上散开，宛如凋零的残花。

“娘娘！”

坤宁宫一阵人仰马翻，紫苏带着宫人们端着热水、锦帕穿梭其间，辛夷半扶着皇后坐起，梨花小心地将方才刘太医开的安神汤药，喂服进皇后口中。

丛容在旁拭去皇后嘴角的药汁，喃喃一声，“这可如何是好，慎王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话未说完，便被梨花凌厉的眼风制止。

过了许久，皇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第一句话便是，“梨花，传谢夫人进宫。”

谢夫人是谢学士的发妻，亦是皇后的长嫂。

梨花步伐匆匆的穿梭在甬道上，局面变化之快让她已经无暇多思。

一个时辰后，谢夫人急步踏进坤宁宫时，皇后正斜倚在软榻之上，面色苍白。

“嫂嫂不必多礼。”皇后抬手制止。

谢夫人出身于苏阳周氏，周氏自数几朝代前便是有名的医道世家，悬壶济世，上治皇族，下治百姓，虽在朝中无甚根基，但名声极好，故而谢太傅为次子择选为妻。

大约是出身医道世家的缘故，谢夫人眉目慈悲从容，此刻也不由小心问道：“娘娘面色不好，又急召臣妇入宫，想必是已经知晓了？”

皇后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担忧与焦虑，“看来，承安的事，果然是真的了，如今瑄王势力渐长，承安这一遇刺，无疑是雪上加霜，本宫身为皇后，却在这深宫之中，有力难使，只能依靠父亲与哥哥。”

谢夫人微微蹙眉，说道：“娘娘，大人刚听这个消息便已经进宫面圣，臣妇进宫时，大人刚从宫中回来。”

顿了顿，方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在彻查此事，大人提出将慎王接回京中救治，皇上未允，但派了数名太医前往和州救治，慎王殿下必然会平安无恙。”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无力的直了直身子，片刻后才带着恨意说道：“还要请嫂嫂回去转告父亲和哥哥，承安遇刺，必然是瑄王所为，若能够找到证据，或许能有转机。”

谢夫人叹息一声，“臣妇明白，娘娘不必担忧，保重好身子。”

直到谢夫人离去，皇后强撑着的身子，才颓然滑倒在榻上，窗外春光明媚，却照不进她心底的阴霾，曾经在膝下承欢的稚嫩孩童，如今却远在和州，生死未卜。

心中的焦虑与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梨花上前扶着皇后在雕花檀木床上躺下，轻声说道：“娘娘，太医说您急火攻心，需得静养。”

皇后虚弱的闭上眼睛，眼角堆砌着一道道细纹，几缕银丝不可避免的出现在发间。

梨花替皇后掖了掖被角，她突然想到，直到此刻，皇上都不曾踏入坤宁宫。

她相信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皇后晕倒的消息，只是不愿罢了。

而皇后自始至终，也不曾提过皇上半句。

…………

临华宫。

雕花木窗半掩半开，隐隐漏出刘贵妃身穿胭脂罗裙的侧影，飞仙髻上的步摇在春光下扑朔迷离。

宋宫令嘴角带着笑意，走向云石屏风后。

屏风后，刘贵妃正拿着花剪，听到宋宫令的耳语，嘴角微微上扬，“这春色虽好，可终究还是有人无福消受。”

伴着“咔嚓”一声，花朵只得掉落。

“可惜，没将慎王置于死地。”刘贵妃搁下花剪，幽幽说道。

宋宫令将案上的花碟双耳瓶轻轻转动，好让刘贵妃欣赏瓶中绯红色的芍药，“娘娘不必担忧，慎王生死未卜，皇上都不肯接回京中医治，必然是厌弃了。”

刘贵妃凝视着瓶中的芍药，绯红的宛如鲜血一般，长长的指甲猛然掐下一朵，把玩在手上，冷笑一声，“如今，谁也不能挡在长锦面前。”

宋宫令应是，又想到了什么，说道：“皇上已经派人彻查，不知会不会……”

刘贵妃转动着手中的芍药，花瓣在她指间被揉得微微发皱，她却浑不在意，娇艳的花朵不过是她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查又如何？长锦做的隐蔽，怎会轻易查出。”

“娘娘说的是。”

刘贵妃的手轻轻一扬，芍药花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掷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