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情 第127章 浮萍

晨光熹微，透过关雎宫的窗棂，在殿内投下朦胧柔和的光晕，暑气尚未完全升腾，周围还残留着昨夜荒唐后尚未散尽的旖旎气息。

元岁寒早已醒了。

目光久久流连于枕畔人沉静的睡颜，梨花面向他蜷缩着，呼吸轻浅均匀，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将黏在她颊边的一缕濡湿墨发拨开。

昨夜她在他身下颤抖、呜咽、最终无力承受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引他一次次索求，直至餍足，此刻看她睡得这样沉，他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爱怜。

凝视片刻，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刚刚压下去的某些念头又有复燃的趋势，元岁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来内心的躁动。

也没唤人伺候，自己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见梨花未被惊动，才继续拾起散落在地的明黄常服，他并未唤人伺候，悄无声息地穿戴整齐。

临走前，他又回到床榻边，微凉的唇瓣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额角，克制而珍重。

守在殿外的卜喜和紫苏都有些惊讶，立刻躬身迎了上来，“皇上。”

里头怎么没听到动静……

元岁寒在廊下驻足片刻，目光沉沉，对紫苏吩咐道：“好生照顾你家小主，仔细着些，有你的好处，近日暑气渐重，让她不要贪凉，夜里也少在窗下待着，免得着了夜风。”

紫苏心中暗喜，皇上这般细致叮嘱，显是极为上心，忙敛衽行礼，雀跃道：“是，皇上，奴婢记下了，定会好生照顾小主。”

就在殿门合拢的轻响传来那一刻，榻上熟睡的梨花倏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清明澈亮，哪里有一丝一毫刚醒的迷蒙，静静地听着外间细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梨花缓缓坐起身，薄薄的锦被自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点点暧昧的红痕，手臂上几道已然泛紫的指印，新痕叠旧痕，在莹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目光落在那些痕迹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昨夜种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灼热的呼吸，强势的索取，还有那些交织着痛苦与欢愉，最终一同沉沦的极致瞬间……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被彻底占有的酸胀感。

梨花拉高锦被，将自己重新裹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心乱的记忆。

窗棂外，天色正一寸寸亮起。

紫苏轻手轻脚从外头走了进来，挑起芙蓉帐道：“小主醒了？奴婢服侍您起身。”

海棠紫色的宫装裹住布满红痕的娇躯，锁骨处微微露出的一点痕迹，被紫苏细心的拉了拉衣襟重新盖住，只将一段纤长的脖颈，和梨花清绝的面容露在目光之下。

候在不远处的白露，见里面收拾妥当，这才领着绿云、青黛几个捧着热水、帕子鱼贯而入。

紫苏就势退身，不多时，端着黑漆螺钿托盘，重新走进内殿，托盘上，一只定窑白瓷碗盛着深褐色的汤药，浓郁的苦涩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梨花正对镜梳妆，众人都已退了出去。

紫苏将药碗轻轻放在矮几上，上前接过梳子，看着镜中自家小主沉静的侧脸，欲言又止。

手上熟络地将三千青丝梳成灵蛇髻，余光瞥见衣襟若隐若现的一点红痕，紫苏心中挣扎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主，这药今日还要用吗？”

梨花正挑拣钗环的手微微一顿，满匣子流光溢彩的珠宝，都是元岁寒一次次赏赐积累下来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目光透过镜面，落在那碗深褐色的汤药上，没有立即回答。

紫苏见梨花沉默，又往前凑近半步，挑了对相得益彰的紫玉芙蓉耳坠，一边替梨花戴上，一边耳语道：“如今后宫情形不同往日了，徐妃去了，薛容华虽抚养着皇子，却早已失了圣心，形同虚设，高氏打入冷宫，听说人都快疯了，戚昭仪虽看似得宠，可这么久了，她肚子里也没个动静。”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梨花的脸色，又想到皇上离开时的叮嘱，继续说道：“皇上待小主分明与旁人不同，连奴婢都看得出来来，皇上心里真是有小主的，小主难道还要继续受太后辖制，日日服用这伤身的汤药吗？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心意，也辜负了小主自己的身子？”

梨花将一支玲珑剔透的白玉珠串珠步摇递给紫苏，苦涩的药味时不时地涌入鼻尖，纵然已经闻了这么久，习惯了这味道，此刻仍觉得喉头一阵翻涌，令人作呕。

“紫苏，你的心思，我明白，既然入了这深宫，难道真要一辈子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下去吗？没有子嗣，终究是浮萍无根，难以立足，即便今日圣眷正浓，可君恩如流水，来来去去，谁能保证永远不竭？色衰而爱弛，这是宫中千古不变的道理，到那时，红颜未老恩先断，若无子嗣傍身，只怕连自身都难以保全，结局未必能比徐妃、高氏好多少。”

子嗣永远是深宫女子最稳固的依靠，她不可能，也绝不能永远服用这避子的汤药。

紫苏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小主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早日生下一儿半女，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将来在这宫里才算真正有了依托，有了指望，那咱们从今日起，就把这药给停了！太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说句大不敬的话，真论起来，谋害皇嗣的罪名，太后娘娘难道就敢明着担待吗？她也不敢把小主怎么样的。”

梨花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紫苏未免想得太天真，太后执掌后宫多年，根基深厚，她若是不顾太后的意思，擅自停药，不说有一万个法子，太后只怕也有一千个法子，处置了她。

况且，太后一直以为紫苏听吩咐做事，若是有了身孕，第一个牵连的怕就是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