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掀开被子起身,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更添几分撩人:“我素来倦懒,方才竟困得直接睡了过去,倒是叫陆公子见笑了。”
想起她午膳后困得像猫儿似的蜷成一团,却还强撑着和他说话,陆清商只觉得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怜又爱:“是臣叨扰,殿下此话倒是见外了。”
他放下书卷,快步走到床边,极为自然地拿起一旁银壶温着的参茶,倒了一盏,递到她手边:“殿下先喝杯参茶润润喉。”
待她接过茶盏,陆清商这才继续说道:“用过午膳后,寺里的宾客便走了大半,这阴雨天,山中黑得早,且山路湿滑难行,不知殿下可想现在回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薄红的脸颊上:“殿下若是想回,咱们随时可以启程,马车早已备好,内里铺了厚绒软垫,还暖着炭炉,定不让殿下受半点风寒。”
陆清商语调温软,言语间处处透着周到,可这番话却像一张温柔的网,不动声色地将安宁裹住,让她难以找到拒绝的余地。
安宁手捧着茶盏,没立刻应话。
浅啜一口清茶润了喉后,她才慢悠悠地开口,眉眼弯弯,眼底漾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还掺着几分不起眼的依赖:“陆公子心细如尘,事事都为我考虑周全,我心里很是感念,只是……”
她微微蹙起眉尖,面露些许为难:“方才温太傅离开时,特意提及有要事需在路上与本宫商议。
事情关乎乌洛质子,实乃机密,不宜有旁人在场。
如今撇下陆公子,反倒要与旁人同行,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改日我请陆公子去品福楼用膳,还望陆公子莫怪。”
陆清商眉峰微动。
安宁口中的要事有几分是真他不知道,但她既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总不好强行阻拦。
更何况,他们之间没名没分,他也没有立场拦着她。
她愿意安抚他,愿意给他解释,已经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
知道她有此番心思,便也足够了。
他压下心中的涩意,轻点头:“既事关机密,那臣送殿下到山门便走。”
得了话,安宁唇角绽开笑意,似是为他的通情达理而欣喜:“谢谢你,陆公子。”
看着她那张纯然无害的脸,陆清商不动声色的捻了捻指尖,只是心底翻涌的占有欲几乎要破笼而出。
殿下,总有一日,你会只看着我一人,只依赖我一人…
……
陆清商送安宁来到山门处时,细雨迷蒙中,一道青衫身影果然静立在乌木马车旁。
男人如一株沉默的孤松,背脊挺得笔直,气质冷冽疏离。
细雨打湿了他的衣摆,洇出深浅不一的暗色,显然已在此等候许久。
见到安宁走来,他神色未变,只微微颔首,伸手为她打起车帘:“殿下,请。”
安宁侧目看向身侧的陆清商,浅浅一笑,声音软绵:“今日多谢陆公子费心,公子保重。”
说罢,她转身自然地牵住温言伸出的手,缓步踏上马车。
姿态亲昵,连头都没回一下,径直钻进了车内,干脆得不留半分余地。
一如前几次那样,告别时言语间满是未尽的情意,可走的却干脆决绝。
伴随着车夫一声轻斥,马儿踏开马蹄,车轮碾过湿滑的山路,发出辘辘声响。
陆清商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一贯温润的眸子褪去了所有伪装,布上了一层令人心惊的阴翳。
马车内,檀香清冷,与温言周身疏离的气息融为一体。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只有车轮滚动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安宁垂眸,纤细指尖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腰间那块莹润的白玉,流苏在她指间轻晃。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眸,目光直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温太傅,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本宫?”
温言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对上她清澈却带着倔强的视线。
他迟疑一瞬,语气平淡如常:“臣之前便已说过,没有。”
“那你为何看起来很不高兴?”安宁眨了眨眼,忽然倾身向前凑近,她身上特有的清雅甜香极具侵略性的钻入温言的鼻尖。
她抬眸望着他,语气带着点娇嗔的质问:“从上车起,你就一直绷着脸,你若不愿送我,倒也不用如此为难自己。”
她靠得极近,呼吸几乎要拂过他的下颌。
温言甚至能看清她眼底自己的倒影,还有那微微嘟起的、水润饱满的红唇。
这唇,一看就很软。
他肩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下意识微微侧身向后靠去,想拉开这过于亲昵的距离。
可马车内空间狭小,后背很快便抵住了冰冷的车壁,那裹着她体温与甜香的气息,依旧暧昧地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温言不由得微微蹙眉。
安宁这般不知避嫌,全无男女大防的意识,日后若是遇上别有用心之人,定要吃亏。
他曾做过她三年老师,虽如今早已没有教导之责,但念及往日师徒情分,总不能坐视不理。
他该好好提点她两句,让她知晓分寸,免得失了体面。
念及此,他板起脸,试图拿出师长的威严,只是出口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不似训诫,反似规劝:“殿下,男女有别,举止当有分寸,这般毫无顾忌凑近男子的举动,于礼不合,也有损殿下的清誉。”
安宁闻言,嘴角立刻撇了下来。
她直起身,小声嘟囔着,声音里满是不服气:“到底是做太傅的,走到哪儿都不忘说教人……”
说完,她像是赌气般,猛地站起身,挪到靠近车帘的角落处坐下,离他远远的,只留给他一个纤细倔强的侧影:“温太傅既然这般看不上我,那我还是离太傅远些,省得污了太傅的眼,惹您心烦。”
望着她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温言喉间发涩,一阵无言。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臣没有。”
山路本就颠簸,又一路蜿蜒向下,马车晃得愈发厉害。
见安宁蜷在车帘边,身形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晃倒,温言语气里添了几分关切:“马车颠簸得厉害,殿下坐稳些,莫要靠着车帘,当心摔着。”
安宁却只是别扭地偏着头,望着晃动的车帘,抿着唇一声不吭,摆明了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