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东偏殿的裴仲安胸口炸开,他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逆血,血色竟是诡异的暗紫色。
他手中的传讯玉圭发出一声哀鸣,寸寸龟裂,化为齑粉从指缝滑落。
那不仅仅是玉圭,更是他与香脉大阵的命门连接!
“不可能!”裴仲安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死死盯着香窑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咆哮,“区区一个香奴,怎敢反噬主祭!她怎么敢!”
他话音未落,承命门最深处的心井之中,那个被上百根粗大锁链贯穿四肢百骸,吊在半空的老妇,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浑浊的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她胸口那根直接插入心脉的特制香管,应声断裂!
一蓬浓郁的血雾从断口喷涌而出,却未消散,反而在空中凝聚成一朵圣洁的白莲,缓缓升腾。
随着白莲升起,一道虚幻的魂魄从老妇枯槁的肉身中剥离出来,那魂魄的容貌,竟与林晚昭在幻境中所见的母亲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久经折磨的坚毅与沧桑。
她,正是林母早年为躲避祭祀而失散的孪生妹妹,当年自愿替姐入祭,被囚禁于此,成为整个京都香网最核心的阵眼。
今日,借着林晚昭逆转香脉的滔天之力,她终于挣脱了数十年的枷锁,魂归天地。
与此同时,连接地窖与裴府后院的廊道下,雨水如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花。
沈知远手持火折,正欲点燃埋在香管总枢纽的引线,一道迅疾如电的黑影已然拦在他身前,冰冷的刀锋直指他的咽喉。
来人是李怀恩,裴仲安最信任的贴身护卫,本该早已死在三个月前的那场“意外”之中。
“是你。”沈知远眼神一凛,并未慌乱,反而将手中的刀横在胸前,刀尖指向对方,“李怀恩,你若真是裴仲安的香傀,此刻便不会与我废话,而是直接取我性命。”
李怀恩立在雨幕中,面无表情,沉默了片刻。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脸颊滑落,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突然,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颈侧。
那里,赫然有一道狰狞的香奴烙印,但烙印的纹路暗淡,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中断,并未完全激活。
“我非傀,亦非全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三月前,我已识破裴仲安与前朝祭酒陆九音残魂的阴谋,他们欲以百女为香,窃我大胤国运。我假死脱身,便是为了从内部瓦解这张吃人的香网。我手中,有七省所有被暗中控制的香奴名录,只缺一个能瞬间引爆一切的契机。”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封口的扁平铜匣,郑重地递向沈知远。
沈知远瞳孔骤缩,那铜匣上的皇家纹龙,他再熟悉不过——这竟是皇帝密诏的残卷!
香窑地窖内,林晚昭在完成那惊天动地的逆转后,已是力竭,浑身鲜血淋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周围,那七名被她鲜血唤醒的香奴女子魂魄,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七道柔光,环绕着她,口中齐声低唱起古老而悲悯的听魂古调。
歌声中,林晚昭颤抖着手,将那枚悬浮在空中,金光璀璨的终香丸捧入掌心。
她没有点燃它,没有让它化作焚尽一切的香。
她想起了母亲最后的嘱托——香不该烧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终香丸含入口中,随即咬破舌尖,以心头之血为引,将这枚蕴含着百魂执念与国运精华的药丸,强行封印!
“以我之血,止息焚香;以我之魂,引尔归乡!”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喝,终香丸在她体内融化,化作一道炽热的洪流,最终在她心口处烙下一个莲花形状的血色印记——归魂印!
印成的刹那,京都之内,所有隐秘的香窑,无论是裴府的,还是藏于各大权贵府邸的,炉火瞬间熄灭。
弥漫在城市上空的香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凝结成一场细密的甘霖,洒落人间。
同一时刻,上百名被香网暗中操控的女子,无论身在何处,是高门贵女,还是宫中女官,包括那些三个月来陆续“暴毙”被藏匿起来的人,都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们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异口同声:
“我梦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孩,她说,我们可以回家了。”
“晚昭!”沈知远抱着铜匣冲入地窖,一眼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林晚昭,她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他心中一痛,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她打横抱起,疯了般冲出这片地狱。
林晚昭在他怀中,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焦急的侧脸,竟虚弱地笑了笑:“沈知远……我没点香……我把它,还给了那些……该烧香的人。”
话音刚落,远处,京都钟楼的钟声庄严鸣响,一声又一声,传遍全城。
一道金色的天光刺破厚重的乌云,照亮了裴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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