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昏睡了三日。
这三日,京都风平浪静,仿佛那夜井口冲天的黑烟、咆哮的怨魂、封印燕王的镇魂阵法,都不过是一场荒诞梦境。
可林府偏院里,药炉不熄,沈知远彻夜守在床前,眉心紧锁,笔墨常备于案。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耳边缘那圈青纹未退,反而隐隐向耳根蔓延,像藤蔓攀上枯枝,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
脉搏微弱却极稳,仿佛体内另有一股力量在缓缓运转,维系着她最后一丝生机。
第四日凌晨,天光未亮。
林晚昭猛地睁眼。
没有声音。
世界一片死寂。
窗外鸟鸣、檐角风铃、药炉咕嘟——全都消失了。
她能看见沈知远疾步走近,能看见他嘴唇开合,却听不见一字一句。
她抬手抚耳,指尖触到那层青纹,竟有微微震颤,如同某种古老的符文正在苏醒。
沈知远见她醒来,眸光一亮,却未开口,只迅速提笔落纸:
【你已昏迷三日。
燕王囚于地牢,拒不认罪,反称中邪幻觉。
皇帝疑心未定,朝中大臣多言“妖术无凭”,恐难彻查林府旧案。】
林晚昭盯着那行字,瞳孔微缩。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如砂石摩擦,最终只发出一声沙哑的气音。
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忽然,指骨深处传来一阵灼痛——像是有火线从血脉直窜指尖。
她怔住。
掌心皮肤下,竟浮现出细密血纹,蜿蜒如刻,隐隐成字形。
她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抹去掌心薄汗,那纹路愈发清晰:是古篆,是符咒,是……执念!
沈知远也看到了,笔尖一顿。
就在此时,周玄匆匆而至。
他一进门便察觉异样,目光落在林晚昭手上,脸色骤变:“这是……血誓咒?!”
他颤抖着取出朱砂与黄纸,小心翼翼拓印下那血纹。
朱砂刚落,纸面竟泛起微光,符文自动排列成阵,赫然是失传已久的“听魂禁咒”残篇。
“不可能……”周玄喃喃,“这咒术唯有在亡者执念核心与至亲血脉接触时才会反噬入骨,且必须是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刻骨铭心之愿……”
他抬头看向林晚昭,声音发紧:“晚昭,这不是记忆,是诅咒的反噬。那些被活埋的听魂者——他们把真相,刻进了你的骨头里。”
屋内死寂。
林晚昭缓缓闭眼。
母亲临终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藏好你的耳朵……但若有一天,亡者不再低语,而是刻进你的骨,那便是天命要你昭雪。”
她再睁眼时,眸底已无波澜,唯有寒铁般的决意。
提笔,落墨:
【那就让满朝文武,亲手摸一摸这‘妖术’。】
沈知远望着那行字,眼底掠过一丝震动。
他忽然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块灰褐色石板,置于案上。
“李怀恩昨夜奉旨复查城南别院,在井台深处掘出此物。”他声音低沉,“上刻八字:‘林氏婉清,祭品未焚’。”
林晚昭呼吸一滞。
林氏婉清——是她母亲的名字。
祭品未焚?
什么意思?
母亲的尸骨早已入土,何来祭品之说?
她盯着那八字,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石板仿佛带着阴寒之气,直透骨髓。
周玄凝视良久,忽然道:“这字迹笔锋顿挫,非刀刻,似指力划出……而且,有魂气残留。”
沈知远点头:“所以我拦下了李怀恩。若只凭石刻呈报,仍可被斥为伪造。但若……这八字,也出现在她骨上呢?”
林晚昭猛地抬头,目光如刃。
她懂了。
若她能以血脉为引,主动召见初代听魂者残魂,再将手贴于石板,让亡者执念重刻一次——那出现在她骨上的字,便是无法辩驳的铁证。
不是她编造,不是她妄言,是死者亲手写下的控诉。
是活人触不到的真相,却刻进了她的血肉。
当夜,子时三刻。
偏院结界已布,烛火幽蓝,香炉升起一缕青烟,形如人影。
红绡跪坐角落,双手合十,眼中含泪。
她是林母陪嫁丫鬟,亲眼见过那些听魂者被活埋的惨状,却因被毒哑,十年无声。
林晚昭洗净双手,焚香三拜,将手缓缓贴上那块井台石板。
冰冷刺骨。
她闭目,心神沉入识海,以血脉为引,轻声默念:“若你们愿昭雪,请再刻一次。”
风忽止。
烛火一颤,骤然转青。
香烟凝成一道模糊人影,立于屋中,衣袍残破,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空洞而执拗,死死盯着林晚昭。
刹那间,她左臂剧痛如裂——刹那间,她左臂剧痛如裂。
仿佛有烧红的铁钎从骨髓深处贯穿而上,林晚昭闷哼一声,身形晃动,却咬牙未倒。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石板上,发出“嗤”的轻响,竟腾起一缕白烟。
她死死贴着手掌,指尖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整条左臂皮肤下如虫蚁游走,血纹暴起,蜿蜒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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