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林晚昭掌心的伤口已过了三日,却依旧狰狞如昨,每一次蜷握,都像是在提醒她那一日的疯狂与决绝。
夜色沉寂,她却不得安寝。
一入梦,便是漫天风雪,一座断裂的石桥横亘在苍茫之间。
桥头,她那位投井而死的贴身侍女小蝉,正一遍遍地跪在那里。
小蝉的亡魂穿着单薄的衣衫,身形虚幻,几近透明,一双本该纤巧的手,此刻却十指冻裂,渗出黑色的血。
她用这双残破的手,死死捧着一方烧得焦黑的孝帕,脸上挂着冰晶般的泪,一遍遍泣诉:“小姐……他们烧了十七次……可这线没断……您求求您,看一眼……”
“看一眼……”
林晚昭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背脊。
窗外月光清冷,她大口喘息着,小蝉那绝望的哭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烧了十七次,线都没断?
一个被遗忘的画面,猛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那是她七八岁时,一个冬夜,她贪玩跑去找账房先生要糖吃,却见那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老先生,独自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竟在做着针线活。
他神情专注而紧张,指尖捻着一根漆黑如墨的丝线,在一张雪白的孝帕上飞针走线,那诡异的纹样,绝非寻常的悼文或花鸟。
她当时只当是老先生思念亡妻,并未多想。
可现在想来,那专注背后,分明藏着惊惧!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林晚昭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好,只着一身中衣,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听魂司的偏阁。
她要去的地方,是林府后院的焚化间。
那里,专门用来焚烧祭祀后的废弃之物。
焚化间的炉火早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灰与焦糊混合的怪味。
林晚昭毫不顾忌满地的污秽,直接跪在冰冷的灰堆前,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疯狂地向深处刨去。
指甲被粗粝的灰烬磨得生疼,可她毫不在意。
终于,在灰堆的最底层,她触到了一角尚有余温的布料。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拨出,那是一方未被完全燃尽的孝帕。
借着从窗格透进的月光,帕角那用朱砂印染的“林门丁丑年孝”字样,刺得她眼睛发酸。
丁丑年,正是十年前,那位账房先生“病故”的年份。
而孝帕中段,那几缕幸存的黑线,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不是丝线,而是凝固的血液。
林晚昭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将这方残帕紧紧攥在手心,迅速潜回了自己的住处。
反锁房门,她拖出床底那只尘封多年的木箱,那是母亲的遗物。
在箱底的最深处,她翻出了一卷用油纸包裹的残破经卷。
《魂烛经》。
书页泛黄,字迹模糊,开篇第一行却力透纸背:“心火由情生,照影以魂应;执念越深,烛光越明。”
而在这一行字的旁边,竟有一行用血写下的小字批注,笔迹是母亲的:“见不可见者,目将流血。”
见不可见者,目将流血……
林晚昭的目光落回手中的孝帕,又看了看经卷上的文字,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取来一座银质烛台,将那方残破的孝帕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烛台之上,让烛芯从焦黑的破洞中穿出。
而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咬破自己未愈的指尖,将一滴鲜红的血珠,精准地滴在了烛芯顶端。
“小蝉,”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无比坚定,“你的执念,借我一用。”
鲜血瞬间渗入棉质的烛芯,她划亮火折,凑了过去。
“噗”的一声轻响,烛火并未如常亮起,而是爆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阴风四起。
在那跳动的蓝色烛光中,小蝉的亡魂缓缓浮现,她不再哭泣,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对着林晚昭合掌一拜,身影便融入了火光之中。
成了!
林晚昭立刻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守护真相!
仿佛是响应她的意念,那豆大的蓝色烛焰猛然暴涨三尺,将整个房间映成一片鬼魅的蓝色!
墙壁上光影扭曲,一个清晰的幻象投射而出。
幻象中,正是十年前那个冬夜。
须发皆白的老账房先生披着外衣,伏在案前,他握着针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漆黑的丝线在他指尖穿梭,在一张崭新的孝帕上绣出蜿蜒曲折的字迹。
他一边绣,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王氏……王氏挪用公中银三千两,经江南私渡口转手……账目尽藏于阴线之内……唯有……唯有听魂者方能得见……”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黑影疾速掠过!
一缕比夜色更浓的毒烟,从窗户的缝隙中悄然渗入。
老账房猛地察觉,惊恐地抬起头。
可他看的不是窗外,竟是直直地看向烛火投射的方向——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十年时空,越过了生死界限,与幻象之外的林晚昭,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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