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寒意,比刀锋更利,穿透皮肉,直刺骨髓。
林晚昭站在祖坟前,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三日了,掌心的伤口依旧狰狞,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火烧火燎的痛楚,仿佛在不断提醒她那日所见的残酷真相。
守碑的哑仆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枯槁的手递来一束香。
那香与寻常祭祀所用截然不同,灰白扭曲,像一截被强行折断的枯骨,上面用小刀刻着两个古拙的篆字——契灭。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晚昭的记忆。
地库中,那个战俘亡魂消散前的最后嘶吼,犹在耳边:“林家的焚香吏……他烧了百卷假契,烧尽了所有人的罪证……唯独真正的血契,藏在祠堂的地窖深处!”
契灭,灭的究竟是什么契?
她接过那束残香,不再有丝毫犹豫。
指尖划破初愈的伤口,一滴殷红的心头血滚落,精准地滴在香头。
她用火折子点燃,看着那点火星贪婪地吞噬着她的精血,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听见,真正的开始。”
嗤——!
火焰没有如常燃起,而是骤然爆开一团妖异的蓝色!
浓烟滚滚,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焦糊气息,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影竟从那烟雾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就是焚香吏!
那亡魂双目空洞,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身上烙满了契约焚毁的印记,他无意识地在地上扒拉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烧了……我都烧了……林家要我烧,我不敢不从……百卷假契,烧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陷入了某个恐怖的循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林晚昭强忍着灵魂被灼烧的不适,厉声喝道:“真契在哪!”
这一声断喝,仿佛惊雷,让那亡魂猛地一颤。
他空洞的眼眶转向林晚昭,似乎辨认出了她血脉中那股熟悉又令他恐惧的气息。
“真契……真契还在……”他喃喃自语,思维开始变得清晰,“林燕二家,共祭一鼎……听魂之血,乃是鼎之钥匙……每逢朔月,必献其一……”
他的话语让林晚昭的心脏骤然缩紧!
林家与燕京的燕家,竟有如此阴私的勾当!
焚香吏的亡魂突然激动起来,焦黑的手臂猛地抬起,直直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林家祠堂方向。
“她……她发现了……你娘……她想撕了那份真契!”亡魂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她在大鼎前嘶喊‘不归’二字!然后……然后他们就来了……他们封了她的嘴!用封魂钉,封了她的嘴!”
不归!
林晚昭如遭雷击,脑中一片轰鸣。
原来母亲最后的遗言,竟是这两个字!
焚香吏的亡魂完成了他的使命,在蓝色的火焰中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但他的话,却像最恶毒的诅咒,缠上了林晚昭的心。
她需要知道更多!
林晚昭转身面对那块巨大的祖碑,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她举起受伤的手掌,狠狠地划过石碑粗糙的表面,任由鲜血淋漓,染红了那些镌刻的祖宗名讳。
“三姑奶奶!告诉我!我祖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血光大盛,三姑奶奶的魂影再次被强行唤出,这一次,她带来的景象,比上一次更加久远,更加绝望——
那是一个同样清冷的夜晚,她的祖母,林家上一代的听魂者,正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也就是林晚昭的母亲,跪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向一众面目模糊的族老泣血哀求:“我愿代祭!我愿以我的血肉魂魄填入祭鼎!求求你们,放过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然而,为首的族老只是冷漠地拨动着手中的念珠,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血契,认脉不认情。她的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祭品。”
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那一夜,祖母抱着女儿,一步步走向后院的深井。
她最后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将她放在井边,自己则纵身一跃。
在坠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光,看到了此刻站在祖坟前的林晚昭,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晚昭……将来若你……得见月圆血碑……便是……复仇之时。”
幻象散去,林晚昭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一切都是宿命。
从祖母到母亲,再到她,这条血脉,就是一条被诅咒的锁链!
她强忍着血脉深处翻涌的灼痛,从怀中取出母亲留下的那支遗簪。
簪子入手冰凉,却仿佛连着她的心脉。
她看着祖碑前因地气变动而裂开的一道细小缝隙,那是通往地脉的入口。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遗簪狠狠插入裂缝之中!
“娘!他们封了你的嘴,夺了你的声!今日,我以我血,引您残魂!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再次割开手腕,滚烫的鲜血顺着簪身,疯狂涌入地脉裂缝!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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