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宫内,逆火芽的猩红火光如呼吸般明灭,将三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林晚昭素手结印,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无形的气流瞬间引动了整个“三渡阵”。
白玉铃悬于阵心,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被唤醒的凶兽在磨牙。
嵌在地上的铜镜残片幽光一闪,倒映出的却不是人影,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
第一渡,渡的是那名族老的心腹护卫。
林晚昭眼神一凛,屈指遥遥一点。
那护卫本还想挣扎,可目光与她对上的刹那,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放大。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崩塌,火光与石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弥漫着药味的昏暗房间。
“咳……咳咳……”床上,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
她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
“乳母!”护卫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毒液灼烧的痛苦,正一分不差地在他自己身上重演。
他亲眼看着乳母的身体由挣扎变为抽搐,最后彻底僵硬,那双曾无数次温柔抚摸他头顶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沿。
而下毒之人,正是他自己。
“啊——!”幻象破碎,护卫猛地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涕泪横流。
他抱着头,疯了一般地尖叫,仿佛要将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悔恨全部呕出:“我说!我全都说!王氏……王氏在西山别院有一口密井,井底下……连着旧香祭局的地窖!有人……有人常年被关在那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
林晚昭的面色又白了一分,她没有理会那崩溃的护卫,径直走向瑟瑟发抖的药童。
第二渡,渡的是这无辜的棋子。
她并起食指与中指,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精准地滴在了白玉铃上。
嗡!
铃声陡然变得尖锐凄厉,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哭嚎。
药童浑身一颤,双眼瞬间变得空洞。
他的世界被拉入一个风雨交加的逃亡之夜。
泥泞、寒冷、刺骨的恐惧。
他能听到身后追兵的呼喝,能闻到猎犬口中喷出的腥气。
他拼命地跑,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
终于,他被带到了一个阴冷的地窖尽头。
一扇巨大的铁门横亘眼前。
药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抬起手,不受控制地指向地宫的北方,声音尖细而扭曲:“地窖尽头有铁门……门上刻着‘炉心殿’……里面……里面有个女孩,他们叫她‘第九代’……每天……每天都要抽她的血……三滴……”
林晚昭的指尖剧烈地一颤!
第九代……
那不是妹妹晚萤!
是另一个孩子!
一个被囚禁的、听魂旁支的女童!
王氏竟如此丧心病狂,寻了一个替身,替她承受了整整十年被当成药人炼血的无边痛苦!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与彻骨寒意的杀机,自林晚昭心底轰然炸开。
沈知远一步上前,抓住了她冰冷的手腕,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担忧:“晚昭,够了!你已三日未合眼,神识即将破碎,再强行施法,你会死的!”
林晚昭缓缓转过头,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血红,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她猛地甩开沈知远的手,拔下头上那支用以固定发髻的白玉簪,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
玉簪没入半分,鲜血瞬间涌出,沿着她素白的衣襟蜿蜒而下,最后尽数洒在了那片最大的铜镜残片上。
“若我不听,”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谁来替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话音未落,她将那名护卫的悔恨、药童的恐惧,以及自己心中那份被欺骗十年的滔天执念,三股力量强行合一,灌入铜镜!
“渡心!”
整个三渡阵的火光瞬间暴涨,将地宫照得亮如白昼!
那名一直痴傻呆滞的王氏之子,突然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身体弓成一张满月,而后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啸!
无数破碎的、血腥的画面在他脑中炸开。
一个瘦弱的女孩,一双和他一样惊恐的眼睛,一间冰冷的石室,还有那句被他遗忘在记忆最深处的哀求——“哥哥,救我……”
“我想起来了!”少年双目赤红,泪如雨下,他指着虚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他们把她关在炉心殿,说……说等林晚昭死了,就换她出来,当新的听魂!”
刹那间,地宫内所有的铜镜残片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寸寸碎裂!
唯有那面吸收了林晚昭心头血的镜片,在彻底崩碎的前一刻,镜中血光流转,竟浮现出一幅清晰无比的血色地图——西山别院的地底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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