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和她的儿女们 第218章 故乡的惦念

春天的风裹着几分未褪尽的凉意，从阳台缓缓吹过客厅的中央，轻轻拂在栀兰的脸上，她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

又到了一年清明节，栀兰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那本老皇历，心早就飞到了老家。

“大姑，又在想你的老家啦？”小玲泡了一大壶蒲公英茶水端了过来，轻轻放在栀兰手边的茶几上，“你昨天还说腿疼，今天风大，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小玲是孩子们特意请来陪伴栀兰的小保姆，她跟栀兰叫大姑。

“不用关。春天的风不伤人，吹在身上挺好受的。这要是在关里家，过清明哪有圈在屋里干待着的。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早就成群结队地跑出去了，他们不是去爬山，就是到海边看景了。”

“年轻人都跑出去玩了，那老人孩子怎么办呀？”小玲不理解地问。“咱东北的冰还没化透呢，上山能看到个啥呀？”

“不能出去玩的，多数都是在清明这一天，带上孩子，买上些果子，出去串串门，走走亲戚，在屋里圈了一冬天了，都是要走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的。”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砖上投下淡淡的光斑，也照亮了栀兰眼角的皱纹，那皱纹里藏满了岁月的痕迹，更盛满了对故乡深深的思念。

栀兰今年65岁了，身体大不如前，时常会感到疲惫。“唉，老啦。”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千里之外的江苏老家。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握过镐头、也捏过银针，也为无数人缝补过衣物，如今却有些微微颤抖。

“不知道关里家的祖坟迁完之后，如今是什么模样，早该回去填把土了。” 栀兰喃喃自语，目光望向窗外，楼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繁华的城市景象，丝毫不能驱散她心中对故乡的眷恋。

她想起老家的山，虽然不高，却长满了松树和杉树，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嫩绿的青草，还有五颜六色的野花，走在山路上，能闻到泥土和花草的清香。

她想起村前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夏天的时候，她和伙伴们在河边摸鱼、洗衣服，河水潺潺的声音，至今还时常在她耳边回响。

河的对岸就是妈妈的娘家，过了那条河，就能看到舅舅家，可妈妈从来没回去过。

家乡的一草一木，那些陪伴她长大的树木、花草，都承载着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尤其是那些同龄的伙伴，一想到他们，栀兰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坐立难安。

栀兰十八岁那年，就当上了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她的入团介绍人李家德有七十多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她还当过副社长、生产队长，那段日子虽然忙碌，却充满了激情和干劲。那时候，她身边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工作，一起为了村里的发展努力，相处得十分融洽。

“真想回去见他们一面！要是能回去，把年轻时在一起工作的朋友都找到，好好聚一聚该多好啊。” 他们给了栀兰很多照顾，算是一群难得的好朋友。

栀兰的眼神里满是憧憬，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她清楚地知道，那些相处得最好的朋友，很多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些，栀兰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我这一生，交朋好友，可到头来，真正的朋友却没剩下几个。”

说到这里，栀兰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栀兰的心里藏着太多遗憾和不甘。她二十二岁离开老家，跟着丈夫来到东北，原本以为只是暂时的，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四十多年。

丈夫出身不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很多朋友怕受牵连，渐渐和她疏远了。后来丈夫去世，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日子过得太艰难，回老家的念头也一次次被现实压了下去。

因为工作关系，和她经常联系吴立叶、郭世彩，是相处最亲密的朋友，可遗憾的是，他都在四十来岁时就离开人世了。曾经一起工作过的伙伴刘入明和段洪德也都先后离世。

少年时的朋友，如今只剩下家里的李家叶和远在东北的王兰凡，这让栀兰心里多了一丝慰藉。王兰凡是她童年时期的朋友，现在也住在东北，尽管不能经常见面，两人至今还有联系。

每次收到王兰凡的信，栀兰都会反复读好几遍，从字里行间感受着朋友的近况，也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故乡的影子。信纸上的字迹歪斜却熟悉，像极了她们年轻时在油灯下传的纸条。

栀兰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把当年一起搞土地合作社的青年干部都找到，大家聚在一起，聊聊过去，说说现在。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了。

有的人才二十多岁，有的还不到三十岁，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要是他们能活到现在，也还不到七十岁，本该像她一样，享受着如今安稳的生活，看着社会的变化，看着儿女们成长。

“他们这辈子，辛辛苦苦，却没能享一天福，真是太可惜了。” 栀兰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虽然这辈子也遭了不少罪，经历了很多磨难，但终究还是挺了过来，还能看到现在的美好生活。

“我要争取好好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栀兰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想亲眼见证社会的不断变化，看着儿女们越来越好，感受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发达。

可即便如此，对故乡的思念，依旧是她心中最柔软、最无法割舍的情感。她之所以没能回去，经济上是一方面，这些年过来，她才算是能吃口安稳饭。

最关键还是身体不饶人啊，毕竟六、七十岁的人了，哪能像年轻人那么方便，说走就走。栀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最近她的身体总是有些不舒服，稍微一动就会气喘吁吁。

她也想过要回一趟老家，看看故乡的山山水水，把该办的事情办一办，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她甚至计划着，如果身体能好一些，明年的清明节让闺女带她回去一趟。

可栀兰心里也清楚，这个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着完成这趟返乡之旅，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和事。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光斑。栀兰抬起头，望向远方，眼神里满是期盼。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不允许她走太远的路，但对故乡的思念，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始终牵引着她的心。

“我得好好活着，” 栀兰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多活一天是一天，明年一定要回老家看看。看看家德叔，看看兰凡，看看故乡的山山水水，了却我这辈子的心愿。”

小玲起身去厨房做饭，留下栀兰一个人坐在窗边。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的老家，听到了村里的鸡鸣声，听到了伙伴们的笑声，还有小河潺潺的流水声。

这些声音，像一首温暖的歌，在她的心里轻轻回荡，驱散了所有的孤独和遗憾。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感受那份久违的温暖和亲切。

风又吹了进来，带着春天的气息，栀兰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好像刚刚吃过一口蜂蜜，她知道，故乡并不遥远，它就在她的心里，在她的梦里，在她对未来的期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