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和她的儿女们 第192章 花的心

冠臣结婚以后，栀兰彻底解放了，一天除了做三顿饭以外，几乎不用再操心其他家务。她闲的无事可做，就去了哈尔滨逸卿家。

逸卿和月华结婚的时候，情况实在特殊，她一直没能和亲家一家人见面。她听说亲家母最近身体不太好，就想去看望一下。

这些年，月华和鹏鹏一直住在娘家，他们对鹏鹏和月华的关心和照顾，一直让栀兰心里心生感激，她始终挂念着。

如今鹏鹏已经十三岁了，长成大小伙子了，栀兰看到他英俊挺拔的模样，心里既欣慰又感慨。她想着趁现在能走出去，到亲家母家去拜访一下，去大儿子新安的家里住上几天，她就放心了。

亲家的身体一直很好，人很爽朗，对栀兰热情款待。亲家母见到了栀兰来，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她的耳朵由于常年用药造成的后遗症，已经听不到任何声，但思维依旧清晰。

她拉着栀兰坐在炕沿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虽然听不清她具体在讲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中，栀兰读懂了她的欢喜与牵挂。

亲家母用颤抖的手指比划着，眼神中满是关切，还一个劲地往栀兰手里塞糖果和点心。

栀兰一边用纸笔写下自己的问候，感谢她对月华和鹏鹏的照顾，也为当年没能给月华办一个像样的婚礼表示歉意。

亲家母见栀兰能用笔跟她交流，高兴得直说，“你真聪明！”然后向栀兰举着大拇指。

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用手比划着、用笔写着，像两个孩子一样快乐地交流着，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心意，有时说着说着，竟能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亲家母虽然耳朵听不见，但眼睛却格外明亮，时不时指着月华小时候的照片，讲述着月华小时候的事。

她还不停地翻着鹏鹏小时候的照片，指着鹏鹏小时候的模样，她的眼神里透出深深的喜爱和骄傲。

在大儿子家住了一个月后，栀兰深感欣慰。他们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在省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栀兰了却了牵挂。

临走时，亲家母执意要送她一程，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栀兰心中满是感动，这份亲情早已超越了语言的障碍。

一个月后，栀兰回来了，二利开着他那台北京212吉普车，接上栀兰，拉着一家十一口人去饭店吃饭庆祝。

大家围坐在大圆桌旁，热闹非凡。栀兰看着满桌的菜肴和眼前这一大帮儿女，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席间大家提议，纷纷表演节目，唱歌助兴。

大家一亮嗓子才发现，每个人都是天生一副好嗓子，歌声此起彼伏，不亚于当年的文艺宣传队。栀兰笑着拍手，眼里闪着泪光，为这一屋子的热闹与团圆感到由衷的幸福。

歌声飘荡在饭店的每个角落，服务员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有的甚至跟着轻轻哼唱起来，不断地鼓掌，呐喊。

这一刻，栀兰仿佛看见了岁月的回音，那些曾经辛酸的日子，早已化作今日的欢笑。她看着儿女们一个个意气风发，心中满是欣慰和骄傲。

筱媛知道栀兰喜欢热闹的场合，便提议说：“现在请咱妈唱一首她的代表曲目，《八月桂花遍地开》大家鼓掌！”大家纷纷附和，掌声如潮。

栀兰笑着说，“老掉牙的歌，有啥么好唱的，我唱《花心》吧。”

“啊？花心？是周华健的《花心》吗？”儿女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栀兰放下了筷子，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少见多怪，就兴你们年轻人唱呀？

“妈呀！这是周华健的新歌呀！”大家都瞪着不相信的眼睛——这歌词她能懂吗？

栀兰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开嗓就唱，“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你的心，忘了季节，从不轻易让人懂……”

她的嗓门还是那么高，那么亮，在儿媳妇、女婿们面前毫不怯场，一板一眼地唱着。

老儿子冠臣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一边拍桌子一边说：“哎呀妈呀，你这是什么“风”啊！”其他人也都笑得前仰后合。

栀兰像没看到儿女们笑她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唱得认认真真，只是调子跟人家周华健唱的一点也不搭边。

“……花瓣泪飘落风中，虽有悲意也从容，你的泪，晶莹剔透，心中一定还有梦……”

笑声越来越小了，大家怎么听，从栀兰嘴里发出来的腔调都像是哭腔。但栀兰唱的歌词却一字不差，有板有眼。

他们突然意识到，栀兰唱的哪里是周华健的《花心》，分明是她自己心里的“花”。她的音调深沉得仿佛藏着一段说不尽的辛酸与委屈，把一生的苦辣酸甜都融进了这首歌里。

“天哪，原来她真的懂！而且唱得那么投入，那么深情。”兄弟姐妹们互相对视着，渐渐止住了笑，静静听着，他们第一次真正读懂了栀兰的心事。

饭店里，一时静得只剩下栀兰的歌声，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直唱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大家都感觉栀兰根本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讲述她的人生。

60岁的栀兰，在儿女们的心里，就是个农村老太太，她没上过学，也没有过正式工作，大家从未想过，在她的骨子里，有这么深刻的情感和底蕴。

这样的歌词，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能读得懂的？

孩子们的心里一阵酸楚，他们读懂了。栀兰的歌声里藏着她从未说出口的故事，那些她以为早已被岁月冲淡的故事，此刻却随着旋律一点点浮现出来。

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栀兰，原来她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与坚韧。不仅有青春的遗憾，还有她一路走来的执着和深情。

这一刻，仿佛看见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看见她曾经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也看见了她默默承受的苦楚。

除逸卿和月华不在跟前，座间的十个儿女，不约而同地随着音乐，跟栀兰大声地唱了起来；

“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

儿女们纷纷跟着节奏拍手，气氛更加热烈。

栀兰的歌声像一缕温柔的光，照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唤起了深藏的记忆与情感。

千般委屈，万般隐忍，却不曾凋零。歌声中，每一个人眼角都泛起泪光，却依旧微笑。

栀兰唱的是花的心，也是自己的心。只有懂它的人，才能听见那份沉默的深情。

“哇——，妈妈好厉害啊！”

“下个周末我们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