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兰和她的儿女们 第10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半拉山给了黎家第二个春天，领导们对嘉濠的为人和能力都特别了解，不但没有歧视，反而对他很关照，很重视。

宋书记总是鼓励他说 “好好干，孩子大了就好了。”

孩子们在学校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和友好，学习一个比一个好。

大大、妈妈从水库搬过来了，暂时住在栀兰的东屋。

这大半年里，他们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闺女一天到晚跟头把式地操持着这个家，养猪、养蜂、种菜、捡地、割猪食菜……

有时她看见缸里没有水了，就抢在嘉濠下班之前去挑一趟回来，大大看了是又心疼又生气，心里总像揣着一团火，坐卧不安。

嘉濠这些年的压力大，卖粮卖油都是体力活，特别是装车卸车他都是自己干，一点都不清闲。

而且在家里挑水、种菜、起猪粪，进了门就不住脚地忙。所以围着锅台转的活，除了大年初一这一天，栀兰不叫他插手。

过了清明节，他会把全家人从春到秋需要穿的鞋都找出，在院子里摆成一大排，然后翻过来掉过去地一双一双仔细地检查着，看看谁的小了要换新的，谁的破了要修补，他都给提前准备好。

他置办了一套修鞋的工具，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他就开始敲敲打打，缝缝补补的，他修补的鞋又好看又结实，比修鞋铺里修的都好。

过了十一，他又把一家人的棉鞋都找出来，该买的买，该补的补。就连栀兰做衣服的针线，扣子他都是过几个月买一批回来，细心地把线的颜色，针码的型号都搭配齐全，从来不叫栀兰操心。

最有意思的是他每次买回来一堆扣子，都要用线串成一大串，挂在缝纫机旁边的墙上，叫栀兰用起来方便。

表面上看嘉濠不做什么家务，实际上他除了不做饭以外，什么活都干的，他在想方设法地帮栀兰减轻负担。

栀兰也许是从大大那里继承来的“男尊女卑”，从不叫儿子干活。

逸卿从小到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什么活都不会干，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

栀兰偏偏惯孩子，就算自己再累，也不会喊孩子出来帮她一下。

有一次大大看到栀兰挑着满满的两桶水，摇摇晃晃地从井边回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扭头就回屋了。

他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把他满脸的褶子照得忽明忽暗。

栀兰把桶里的水刚倒进缸里，一回头见大大又回来了。他小声地跟栀兰说：

“你瞅你累成这个样，不行的话，叫筱媛下来帮帮你吧。”大大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筱媛从小就爱上学，再说她年龄也不大，我想叫她上完高中再下来。”

“一个小丫头上完初中也可以啦。由着她上还有个头啊，你说你要是累倒了，叫这一大家人可怎办？”大大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脸上满是担忧。

栀兰知道大大是心疼她。听了他的话，心里暖暖的。她笑了笑说：“家里的活我还能应付过来，实在累极了我就不干了，不怕。”

大大没说话，烟锅在鞋底上狠狠磕了几下，火星溅起来，又很快灭了，栀兰伸手给大大续了点烟丝：

“大大，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小闺女要是没有文化，将来找了婆家也会被人家瞧不起。看着她们天天憋憋屈屈的，咱们不得跟着上一辈子火呀。”

大大瞅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你呀！…… 跟你妈妈一个犟脾气，就是心比谁都软。”

栀兰心里清楚读书对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她不想让筱媛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有遗憾。

栀兰做饭的时候，嘴角还扬着。一想起大大跟她说的话，她心里就想笑。灶膛里的火噼啪响，她添了把柴，火苗窜起来，映得她脸发烫。

嘉濠晚上下班回来，见栀兰一边做着饭一边笑着，好奇地问道：“你笑啥呀？拾到钱啦这么高兴？”

栀兰擦了擦手，说：“我笑‘谁的儿谁疼’啊，这话一点都不假。大大心疼我，想叫筱媛下来帮我。他没想到，俺也心疼俺的闺女啊。就算再累我也舍不得叫她下来呀。”

嘉濠看着妻子，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栀兰这些年为家里付出了多少，每天都那么累，身体都快扛不住了。

“我也看你实在是太累了，现在咱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等过了元旦把这两头猪卖了，以后咱就不养了。”就算大大不说，嘉濠也一直在想办法，尽可能地帮栀兰减轻点负担。

他看着桌子上的鸡蛋炒辣椒，“现在鸡蛋也卖不上几个钱，小鸡也别养那么多了，留几个下蛋吃就行了。你要是真累出点啥么毛病，叫我可怎办哪？”

栀兰笑着说：“你放心吧，家里的活可多可少，我累了就少干点，累不坏的。我就是笑俺大大，我都多大岁数了，他还替我操心。”

嘉濠叹了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为人父母不都是这样吗？咱心疼咱的孩子，爹娘也心疼咱们啊。”

夫妻俩就这样一边做饭一边聊着，厨房里飘出阵阵饭菜香。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哎，对了。我今天想着健斌的事，正想跟你说呢。” 嘉濠的声音沉了沉：

“他虚岁才十三呐，这要是去吃食堂住宿舍能行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家，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不得哭着找咱们啊，我……” 他没说下去，喉结动了动。

栀兰知道他想说啥。健斌是嘉濠的心头肉，别看下面还有三个小的，在嘉濠的眼里，他还是最疼健斌。“那怎么办呀？总不能不叫他上学吧？”

“我是想啊，两个大的跟慧婕都赶上了延长学制或降级，就他是一级没降直接上来的，他上学又比别人早一年，你说能不能叫他……”

“啊？你是想叫他……”栀兰还没等他说完就知道嘉濠是什么打算了。

“爸爸妈妈——，好消息，有好消息啦——！”栀兰刚接过话茬儿想劝嘉濠几句，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健斌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啥么好消息把你乐成这样啊？“嘉濠赶紧往里挪了挪，叫健斌坐在他旁边一块吃饭。

”校长说，咱队里也要办初中啦！我不用去六队去住宿舍啦！”

“真的吗？哎呀，这可太好了！你小子是真有福气呀！”嘉濠晃着脑袋笑眯眯地说着。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要知道为了小健斌上初中的事，这几天可把嘉濠愁得够呛，他歪着头看着栀兰说：

“怎么样？你还记不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我说啥来着？他就是踩着福星来的，啥么好事都能赶上，你说是不是？”

栀兰瞪了他一眼，笑着说，“就知道你偏心，这回你可是满意了哈。”

“咱这叫一步顺，步步顺哪，半拉山真是块宝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