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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遇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神都洛阳激起了千层浪。
光天化日之下，当朝宰辅、奉旨查案的钦差重臣，竟在京城街巷遭遇专业死士的截杀，这已不仅仅是针对个人的谋杀，更是对朝廷威严、对女皇权威的公然挑衅！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了深宫。
彼时，武则天正在紫宸殿偏殿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议漕运增税事宜。
当内侍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闯入，颤声禀报狄阁老遇刺、护卫伤亡、街市喋血时，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几位大臣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武则天，初闻时凤目微睁，握着朱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但仅仅一瞬，那震惊便化为实质般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
“哐当！”
御案上那方珍贵的端砚被猛地扫落在地，墨汁四溅，染黑了金砖地面。
武则天霍然起身，宽大的袍袖因怒极而微微颤抖，那张保养得宜、威仪天成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骇人的寒霜，凤目之中喷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
“岂有此理！！”
她的声音并不算声嘶力竭，却带着一种金石撞击般的冰冷和穿透力，震得殿梁似乎都在嗡鸣，“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狂悖逆贼，公然刺杀朕之股肱！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视朕如无物！！”
她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众臣：“查！给朕彻查！金吾卫、洛阳府、刑部、大理寺！全部给朕动起来！封锁全城，盘查一切可疑人等！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无法无天的逆贼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连串的旨意如同冰雹般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众臣慌忙跪地领旨，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们深知，女皇这次是真正动了雷霆之怒。
然而，盛怒之下，武则天的心智却异常清醒。
她立刻又下了一道口谕：“狄卿现在何处？伤势如何？速宣太医署最好的太医前往诊治！另，传朕旨意，加派一队内卫精锐，即刻前往狄府护卫，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接近狄卿半步！”
处置完这些明面上的事宜，武则天挥退了其他大臣，只留下最信任的内侍省高官和掌管宫禁宿卫的心腹将领。
殿内只剩下寥寥数人，气氛却更加压抑。
“狄仁杰…他现在不能有事。”
武则天缓缓坐回御座，声音低沉下来，但其中的冷意丝毫未减，“他查的案子，牵扯有多大，你们心里清楚。如今有人敢对他下手，说明什么？说明有人狗急跳墙了！说明狄卿查到了他们的要害之处！”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位宿卫将领：“今日刺杀，手段专业，绝非寻常江湖仇杀。给朕暗中查，动用一切眼线，看看最近京城内外，有哪些暗中的力量在异动，尤其是…与军中牵扯较深的。”
她又看向内侍省高官：“宫里的嘴巴，都给朕管严实了。今日殿中所议，若有半句泄露，朕唯你是问。”
安排完这些，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知，对方敢对狄仁杰下手，意味着其背后的势力已经庞大到一定程度，甚至可能渗透到了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场较量，已然从暗处的博弈，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正面冲突。
“备辇，”她沉声道，“朕要亲自去狄府一趟。”
此言一出，左右皆惊：“陛下，万万不可！逆贼刚行刺未果，城外恐有不测，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
武则天冷哼一声：“朕若连探望遇刺重臣都要畏首畏尾，这天下，岂不是真要拱手让给那些魑魅魍魉了？更何况，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朕对狄卿的信重，无人可以动摇！也要让那些暗处的老鼠知道，他们的鬼蜮伎俩，吓不倒朕！”
皇帝的銮驾出乎意料地驾临尚善坊狄府，更是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狄府内外早已被内卫和金吾卫围得水泄不通。
狄仁杰虽未受伤，但经历一场生死搏杀，加之年事已高，神色间难免有些疲惫。
他闻讯欲出门迎驾，却被武则天直接命人引至内室相见。
内室之中，烛火柔和，摒退了左右，只剩下君臣二人。
“怀英，受惊了。”
武则天看着狄仁杰，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真切的关切，但那双凤目深处，依旧是洞察一切的锐利，“伤势无碍吧？”
“劳陛下挂心，臣无恙。只是护卫多有死伤，臣心难安。”狄仁杰躬身道。
“朕已下旨，抚恤加倍，厚葬烈士。”武则天摆摆手，目光凝重地看着狄仁杰，“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狄仁杰沉吟片刻，坦然道：“陛下，此非私怨，乃是因为臣查案，触及了逆党核心利益，故欲除臣而后快。其行动之果决，手段之狠辣，绝非寻常势力可为。臣怀疑…”
他顿了顿，没有直接说出李璟的名字，而是委婉道：“…怀疑其背后，或有手眼通天之辈。”
武则天微微颔首，对狄仁杰的未竟之语心领神会。
她站起身，在室内踱了两步，缓缓道：“怀英，你所言，朕心中有数。正因如此，你更需谨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朕予你密旨，可调动内卫，便是此意。如今看来，对方势大，你身边的力量，恐仍不足。”
她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狄仁杰，语气意味深长：“朕再予你一道手谕，可于必要时，调动潜伏于城中各处的‘暗桩’听用，人数虽不多，但皆是以一当十的死士，且身份绝对隐秘。如何运用，你自行权衡。但切记，保全自身，方能为朕继续铲除奸佞。”
这无疑是给予了狄仁杰更大的权限和更强的支持，但也将更大的责任和风险压在了他的肩上。
“臣，谢陛下信任！定当竭尽全力，揪出元凶，以报陛下！”狄仁杰郑重下拜。
武则天亲手扶起他，低声道：“朕知你压力巨大，朝中明里暗里的阻力，或许远超你我想象。但唯有你，怀英，朕能托付此等心腹大事。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替你顶着！”
这番话，既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无形的鞭策。
狄仁杰深知，从此刻起，他不仅是在查案，更是在进行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政治搏杀。
送走女皇，狄仁杰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夜空稀疏的星辰，心中波澜起伏。
女皇的震怒与支持，如同一把双刃剑，既给了他力量，也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对手的疯狂反扑，证明调查方向正确，但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凶险。
他必须改变策略了。
硬碰硬显然不明智，对方在暗处，且势力盘根错节。
或许，该以退为进，暂避锋芒，暗中布局？
（第79章 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