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仁杰之裂国 第142章 令牌溯源

司天监的预言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长安城都在无形的焦虑中微微震颤。

距离日蚀仅剩三日，狄仁杰心知，必须在天地失色之前，将幽冥司那最后一层伪装彻底撕开。

而手中那几枚冰凉刺骨的玄铁令牌，或许就是叩开最终谜底的钥匙。

“必须弄清这令牌的根脚。”狄仁杰在书房中，将“人”、“地”两枚令牌并排置于案上，烛光下，那狰狞的鬼兽图案仿佛要活过来噬人，“材质非凡，工艺精湛，绝非寻常江湖组织所能拥有。其来源，必与朝廷，甚至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敬之沉吟道：“老师，学生曾查阅将作监历年档案，对此种玄铁记载甚少，只言片语提及前朝或有使用。或许…需寻访那些早已离开将作监、甚至历经前朝更迭的老匠人。”

“正是此理。”狄仁杰目光微闪，“承翊，你可知将作监中，可有技艺精湛、阅历深厚，且已于太宗或高宗朝便告老，如今仍在长安隐居的大匠？”

张承翊凝神思索，他虽非此道中人，但身为护卫，对长安三教九流、各方隐士皆有所留意。

片刻，他眼睛一亮：“确有一人！裴琮，人称‘璇玑叟’，据说其祖上便是将作监名匠，他本人更是在太宗年间便以巧思闻名，尤擅金石镂刻与奇器材造，高宗显庆年间便已致仕，如今算来，怕是已年过九旬，就住在城南曲江坊一处僻静宅院。只是…此人脾气颇为古怪，深居简出，等闲不见外客。”

“裴琮…”狄仁杰记住了这个名字，“九十高龄，历经三朝，正是我等所需之人。脾气古怪无妨，只要他能识得此物。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便去拜访。”

为免打草惊蛇，狄仁杰只带了张承翊一人，二人皆作寻常文士打扮，乘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向曲江坊。

裴琮的宅院果然僻静，青苔爬满墙根，门楣略显斑驳，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沧桑。

张承翊上前叩响门环，许久，才有一名耳背的老仆颤巍巍地开门。

听闻是来访鲁公，老仆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二人几眼，沙哑道：“主人年事已高，早已不见外客，二位请回吧。”

狄仁杰上前一步，拱手温言道：“老丈，烦请通禀鲁公，就说有故物请教，关乎一段尘封的往事，或与太宗皇帝有关。”他刻意提及太宗，便是投石问路。

老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进去通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慢吞吞地回来，将门拉开一条缝：“主人说，只见一人，请这位先生独自进来。”他指的是狄仁杰。

张承翊面露担忧之色，狄仁杰却对他微微摇头，示意无妨，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袍，独自迈入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院内更是清幽，几丛修竹，一方石井，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正堂内，光线昏暗，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偂的老者，裹着厚厚的棉袍，蜷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胡床上，手中正摩挲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他便是裴琮。

裴琮抬起头，一双老眼却并未混浊，反而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清明与锐利，他打量着狄仁杰，声音苍老而缓慢：“阁下是何人？为何提及太宗皇帝故物？”

狄仁杰不卑不亢，再次拱手：“在下狄仁杰，冒昧打扰鲁公清修。实因追查一案，得获此物，观其材质工艺，非比寻常，遍寻不着出处，特来请教鲁公。”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地”字令牌，双手呈上。

当那玄铁令牌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时，裴琮原本慵懒的神情骤然一变！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几乎是抢一般从狄仁杰手中夺过令牌，枯瘦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反复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表面和那诡异的图案，老眼之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这是…”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九幽玄铁’！这图案…是了，是了！‘睚眦吞星’！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此物！”

狄仁杰心中一震，“九幽玄铁”？“睚眦吞星”？

这两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鲁公识得此物？还请明示！”

裴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目光却始终未离开令牌，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此铁…非人间凡品。乃是贞观十九年，有天外陨星坠于陇右，太宗皇帝命人取回核心陨铁，因其性至寒，色如玄墨，故名‘九幽玄铁’。当时太宗皇帝将其交由将作监，命我等秘密研制，欲铸神兵…然此铁极难熔炼锻造，唯有当时任将作少监的李淳风李大人，凭借其家传秘术与阴阳五行之道，方能勉强驾驭…”

李淳风！

太宗朝名臣，精通天文、历法、算术、阴阳，与袁天罡齐名！

竟是他！

“李大人以其无上智慧，以此玄铁为主料，辅以多种稀有金属，最终成功铸炼出一批器物。”裴琮继续道，语气带着追忆与一丝敬畏，“然而，所铸并非刀剑兵戈，而是一套信物，据闻共有天、地、人三阶，图案便是这龙生九子之一的‘睚眦’，取其‘嗔目怒视、吞纳兵戈’之意，名曰‘睚眦吞星令’！此令铸成后，便由太宗皇帝亲自掌管，赐予一支直属于皇帝、负责监察隐秘、处置非常事的特殊力量…其名，似乎便叫…‘幽冥’！”

幽冥！

幽冥司！

狄仁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幽冥司的根源，竟然可以追溯到太宗皇帝时代！

是直属于皇帝的隐秘力量！

“那…后来呢？”狄仁杰声音干涩地问道。

“后来？”裴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太宗皇帝驾崩后，高宗皇帝继位。这支力量似乎便逐渐沉寂，不再活跃。至于这批令牌…据闻在高宗朝后期，便已不知所踪。有人说被销毁，也有人说是被某位宗室亲王暗中接管…老夫致仕多年，后续之事，便不得而知了。”

宗室亲王！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照亮！

令牌源于太宗，由李淳风秘制，曾隶属皇室隐秘机构“幽冥”，最终可能流落于某位李唐宗室亲王之手！

结合之前所有的案件，那隐藏在幕后、对武则天怀着刻骨仇恨、拥有庞大资源和能量、能调动前朝遗留力量的“司主”，其身份几乎已呼之欲出——一位辈分高、地位尊崇、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内心燃烧着复仇与重塑野心的李唐宗室遗老！

狄仁杰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向裴琮深深一揖：“鲁公今日之言，于国于民，功莫大焉！狄某感激不尽！”

裴琮摆了摆手，将令牌递还给狄仁杰，神情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刚才的激动只是幻觉：“此物不详，牵扯甚大，阁下…好自为之吧。”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狄仁杰知道问不出更多，再次道谢后，悄然退出了这间充满岁月尘埃的宅院。

马车上，张承翊见狄仁杰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禁问道：“狄公，可有收获？”

狄仁杰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透过车帘，望向皇城方向，语气沉凝如铁：

“收获极大。我们一直寻找的‘司主…’”

“乃李唐宗室之人！”

（第142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