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 第34章 冬夜里的回响

十二月的寒风卷着雪籽砸在文学社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林宛如正用红绳将归墟徽章系在钟楼模型上，绳结的打法和奶奶日记里画的如出一辙。模型顶端的星星风向标被孙浩换成了新的，是用刘守义留下的摇光徽章碎片熔铸的，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银光。

“李明呢？”赵强搓着冻红的手凑过来，鼻尖还沾着雪粒。他刚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个纸箱子，里面是社团要送给新生的新年贺卡，“不是说今晚要商量元旦晚会的节目吗？”

“在里间翻旧相册呢。”林宛如朝仓库的方向努努嘴，“他说要找张咱们五人的合照当节目背景，翻了快半小时了。”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明抱着本厚厚的相册走出来，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雾。他把相册往桌上一摊，泛黄的相纸里，五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少女挤在老中学的香樟树下，刘守义正偷偷往林宛如头发里插狗尾巴草，孙浩举着相机笑歪了嘴，赵强在后面做鬼脸，李明的眼镜被阳光晒得反光。

“找到了。”李明的指尖划过相纸上刘守义的脸，声音有点闷，“这张是高三拍的，那天刚考完最后一门，守义说……”

“说等上了大学，要在文学社的活动室挂满我们的合照。”林宛如接过话头，眼眶有点发热。归墟徽章突然轻轻震动，红绳系着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窗外的雪突然下大了，鹅毛似的雪花簌簌落下，把校园里的路灯晕成一团团暖黄的光。赵强突然指着窗外：“那不是李明吗？怎么又出去了？”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路灯下站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身影，正朝活动室挥手，侧脸轮廓和李明一模一样。可真正的李明明明就站在桌前，手里还捏着那张旧照片。

“镜像？”孙浩的手下意识摸向桌下的消防斧——那是他从校史馆废墟里捡回来的，磨得锃亮，“都过去半年了，怎么还会有？”

归墟徽章的震动越来越急，铃铛声连成一片。林宛如突然想起刘守义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归墟会留住所有重要的回响。”她抓起徽章冲向门口，“不是镜像！是守义！”

三人追到楼下时，路灯下的身影已经转身往操场的方向走。他的步伐轻快，羽绒服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撒了层星尘。

“守义！”林宛如大喊着追上去，归墟徽章在掌心烫得惊人。

身影在操场中央停下，缓缓转过身。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左眉骨那道疤痕在路灯下若隐若现——确实是刘守义，只是比记忆里清瘦了些，眼底带着种沉淀了岁月的温柔。

“你们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像浸过雪水，清冽又温和，手里还捏着张折起来的纸，“我只是回来看看，明天一早就要走。”

“走？去哪？”赵强喘着气追问，手背上的天玑纹路隐隐发烫，“归墟里待得不自在？”

“不是不自在。”刘守义笑了笑，把手里的纸递过来，“是时间在催了。归墟虽然平衡了循环，但十七次重启留下的‘时间褶皱’还没抚平，我得去把它们一个个熨开。”

纸上画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七个红点，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老中学的旧址、钟楼饭店的废墟、校医院的地下室……每个红点旁都标着日期，全是不同年份的6月15日。

“这些是……未消散的记忆残响？”李明的指尖点在老中学的红点上，“上次在实验室发现的记忆孢子，就是从这种褶皱里渗出来的？”

“嗯。”刘守义点头，目光落在归墟徽章上，“它帮我定位了所有褶皱，但要彻底清除，得靠你们帮忙。”他从口袋里掏出四枚银色的小钥匙，钥匙柄上分别刻着天权、开阳、天玑、玉衡的字样，“这是归墟凝结的‘记忆钥匙’，能打开对应褶皱的入口。”

林宛如接过刻着天权的钥匙，金属触感竟带着体温，像刘守义刚握过很久。“为什么是我们？”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一个人……”

“一个人熨不平五个人的记忆啊。”刘守义的目光扫过他们四人，最后停在那张旧照片上，“十七次循环教会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没有谁能独自扛着一切往前走。”

雪突然停了，云层裂开道缝，露出片缀满星星的夜空。北斗七星清晰可见，最末端的摇光星亮得格外醒目，像在朝他们眨眼睛。

“元旦晚会的节目想好了吗？”刘守义突然问，语气轻快得像在聊天气，“我猜李明肯定想表演摄影展，赵强要打拳，孙浩的钟楼模型会当道具，林宛如……会朗诵你写的诗吧？”

四人同时愣住。这些确实是他们昨晚商量好的节目，还没告诉任何人。

刘守义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归墟徽章碎片：“归墟里藏着你们所有的想法，想不知道都难。”他后退一步，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要融进雪夜里，“明年6月15号，老中学旧址见。到时候……或许能真正好好吃顿火锅。”

“别走！”林宛如想抓住他的手，指尖却穿过了片冰凉的雾气。归墟徽章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红绳上的铃铛掉在雪地里，滚出很远，最后停在那串泛着银光的脚印旁。

当刘守义的身影彻底消失，雪地里只剩下那四枚记忆钥匙，和一张被风吹开的纸——是文学社的招新传单，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大二的冬天，雪下得正好，你们笑得也正好。”

李明弯腰捡起传单，发现字迹和刘守义高中时的一模一样。

回到活动室时，台灯下的旧照片突然多了道影子——刘守义正站在五人身后，手搭在林宛如和孙浩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灿烂，左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林宛如把归墟徽章重新系回钟楼模型上，这次铃铛没有响，只是静静悬着，像在倾听冬夜里的回响。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温柔地覆盖了操场的脚印，却盖不住那串泛着银光的痕迹，像条通往春天的路。

孙浩突然拍了拍赵强的肩膀：“明天开始练拳吧，元旦晚会可别出洋相。”

“谁出洋相了？”赵强梗着脖子反驳，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倒是你，模型可别又在台上散架。”

李明翻开相册的新一页，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冬夜，雪，归人。”

林宛如望着窗外的星空，轻轻握住掌心的天权钥匙。钥匙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刘守义留在时间里的余温，温暖而坚定。

她知道，这不是告别。就像北斗七星永远会在夜空等待摇光归位，他们也会在每个6月15日，等着那个清瘦的身影穿过时间褶皱，笑着说一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