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与闹剧的余温,在冰冷的夜风中缓缓消散。
巷口,那几名天衍宗弟子依旧如同木桩般站立着,脸上红肿,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
人群早已作鸟兽散,没人敢在这诡异的地方多待一秒。他们逃离时,脸上带着的不仅仅是恐惧,更有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源自本能的敬畏。方才那一幕,足以成为他们此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面摊老板夫妇哆哆嗦嗦地收好了钱袋,对着那片血泊拜了三拜,也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燃烧的草棚无人理会,火光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将一地狼藉熏染得更加凄凉。
叶染蹲在地上,伸出手指,戳了戳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敖烬。
“起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戏谑,“再躺下去,就真凉了。”
地上的“尸体”纹丝不动,只有眼皮下的眼珠,似乎极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叶染挑了挑眉,又戳了下。
“别装了,人都走光了。”
敖烬这才缓缓睁开眼,那双墨色的眼瞳里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垂死之相。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下那摊逼真的“血”,又看了看胸口那块被他自己灵力催化、正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暖玉”,唇角逸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坐起身,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将那摊用妖兽血混合灵力伪造的“血迹”蒸发干净,仿佛刚才那个被一肘击飞、口喷内脏的柔弱书生只是众人的幻觉。
“你的演技,又有长进。”敖烬站起身,将那块假暖玉收回袖中,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彼此彼此。”叶染也站了起来,理了理微乱的裙摆,“龙帝吐血的样子,三界之内,恐怕也只有我见识过。”
敖烬侧目看她,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他的眼神显得愈发深邃。他没再接话,只是目光越过叶染,落在了那几个还站着的“木偶”身上。
“他们,如何处置?”
“留着吧。”叶染的目光在那为首弟子被自己戳瞎的双眼处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让他们回去,给天衍宗带个话。”
带个什么话,她没说。
但敖烬懂了。
一根看不见的钉子,就这么被叶染轻轻敲进了天衍宗的门楣。它现在还不疼,但总有一天,会成为撬动整座大厦的支点。
叶染不再看那些人一眼,转身便朝着巷子外走去。
“走了,找个地方睡觉。”
敖烬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便融入了小镇寂静的夜色里。
他们寻了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客栈。掌柜的正要打烊,看见两人进来,尤其是看清了叶染那张脸时,吓得一个哆嗦,险些从柜台后摔下去。
方才巷口的骚乱,他虽未亲见,却也听逃回来的客人说得绘声绘色。一个死了丈夫、状若疯魔的绝色女子,一群中邪自残的仙长……每一个词,都与眼前这两人对得上号。
“客……客官……要住店?”掌柜的声音都在发颤。
叶染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婉和善的微笑:“是啊,掌柜的,要一间上房。”
她的笑,比哭的时候,更让掌柜的心惊肉跳。
“有、有有!”掌柜的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摸出一串钥匙,“天字一号房,小店最好的房间!不……不要钱!二位爷尽管住!”
他将钥匙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叶染也不客气,接过钥匙,便径直上了楼。
房间确实干净。推开窗,能看到小镇鳞次栉比的青瓦屋顶,和远处黑沉沉的山峦轮廓。
叶染却没有在房间里多待。她身形一纵,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客栈的屋顶上。晚风清凉,吹起她水蓝色的裙摆和鸦羽般的长发。
敖烬随后而至,落在她身侧。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并肩坐了下来。脚下是起伏的屋脊,头顶是浩瀚的星河。凡人城镇的夜晚,没有修仙界的灵气缭绕,却另有一种安宁。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近处能听到邻家院里晚归人的低语,还有风吹过屋檐下灯笼的轻微声响。
这些声音,细碎,真实,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叶染仰着头,看着那片缀满了碎钻般的星子,看了很久很久。
她活了上万年,见过最瑰丽的星海,也见过宇宙崩塌、星辰陨落的末日景象。可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安安静-静地,只是单纯地,看着一片属于凡人的星空。
“敖烬。”她忽然开口。
“嗯。”身旁的人应了一声。
“你当龙的时候,也会像这样看星星吗?”
敖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那太过久远的岁月。
“会。”他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龙族生于天地,长于星海。看星辰,就像凡人看花开花落一样。”
“那你看这片星空,和以前看的,有什么不一样?”叶染又问。
“以前看的,是道,是规则,是力量的轨迹。”敖烬侧过头,看着她被星光勾勒出的柔和侧脸,“现在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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