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定山河 第59章 吴远领命

晨雾尚未散尽，乐河府衙正堂已升起袅袅炉烟。紫铜香炉里燃着安神的沉香，与窗外飘进的桂花香交织在一起，却压不住堂内凝重的议事氛围。周羽身着银纹墨袍，端坐于主位之上，案前摊开的江西路舆图已用朱笔圈出十余处红点 —— 那是斥候连夜标注的州府要地。林文轩立在左侧，手持折扇轻叩掌心；吴远一身青布劲装，腰悬绣春刀，肃立堂中；赵虎则按剑侍立右侧，玄色披风上的狼头刺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昨日与文轩议定江西方略，今日便要遣人先行探路。” 周羽指尖点在舆图中央的隆兴府，声音沉稳有力，“吴远，此次入赣的重任，非你莫属。”

吴远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末将愿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来说话。” 周羽抬手示意，目光扫过三人，“此次入赣，你需完成四件大事，每一件都关乎后续大局，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顿了顿，拿起案上第一卷文书，递向吴远，“这是赵虎连夜整理的斥候简报，你先过目。”

吴远双手接过文书，快速翻阅。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江西各州府的地理方位、守军数量，甚至连赣江沿岸的渡口分布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赵虎见状上前补充：“世子放心，属下已派三十名精锐斥候潜入江西，分驻隆兴、江州、吉州三地。他们多是本地人，熟悉地形，且都受过密探训练，能以货郎、脚夫身份作掩护。”

“甚好。” 周羽颔首，目光转向吴远，“第一件事，便是建立横跨江西的情报网，由赵虎全力配合你。我朝沿边有‘边铺聚探’之制，你可效仿此法，在各州府设立联络点 —— 隆兴府设总坛，江州、吉州设分坛，再以‘聚探’之法串联各点，做到‘甲探报甲，乙探报乙’，避免情报断绝。”

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赣江：“联络点要选在隐蔽且便于传递消息之处，比如榷场附近的客栈、城郊的药铺。赵虎的斥候负责搜集军事情报 —— 金军的屯粮地、义军的布防图、官员的动向都要摸清；你则安排暗卫伪装成牙人、商贩，搜集民政情报，尤其是各州府的粮仓储量、赋税明细。”

赵虎立刻接口：“属下已备好‘字验’密码，共设四十种暗号，分别对应‘金军动向’‘官员贪腐’‘义军虚实’等事宜。斥候每日卯时在联络点交接情报，用密写药水写在佛经夹缝中，外人绝难察觉。若遇紧急情况，可用信鸽传递，鸽哨三声为警，两声为安。”

吴远将密码本收好，沉声应道：“末将明白。待入赣后，先与各地斥候接头，三日之内完成联络点布防。另外，可招募本地流民加入暗卫 —— 南宋情报网多倚重心怀故国之民，这些人流离失所，对金人及贪官恨之入骨，稍加训练便是可用之材。”

周羽眼中闪过赞许：“此计甚妙。但需严加甄别，避免混入奸细。赵虎，你派十名心腹暗卫随吴远同行，负责联络点的安保与人员审查。”

“属下遵命！” 赵虎拱手应下。

“第二件事，调查江西官场，重点联络秦正。” 周羽拿起第二卷文书，上面贴着秦正的画像与履历，“此人行伍出身，清廉正直，却因不肯行贿被排挤。对付这样的人，金银珠宝无用，需以‘志’相投。”

林文轩折扇轻摇，补充道：“秦正早年在江淮抗金时，我已备好书信，信中提及世子抗金的事迹，可作为引荐之礼。另外，斥候探得秦正近日在瑞州查一桩豪强占田案，却因柳承业阻挠难以推进，这正是接触他的良机。”

“机会要抓准，但不可操之过急。” 周羽叮嘱道，“吴远你先派人暗中协助秦正查案，搜集豪强与柳承业勾结的证据。待他处境为难时再现身，送上证据助他破案，而后陈明我的志向 —— 并非为朝廷做官，而是为平定江西、驱逐金人、让寒门有出路。如此，方能打动于他。”

吴远点头：“末将明白。除秦正外，还需调查各州府的县尉、主簿等中下级官员。我朝官员多有派系之分，柳承业、方文彬的党羽要标记在案，日后清算；而那些清廉却不得志者，需暗中记下姓名，待我等入赣后逐一招揽。”

“正是此意。” 周羽赞许道，“文轩已拟好官员评级表，分为‘可用’‘观望’‘必除’三类，你按此标准整理情报，每月传回乐河。”

谈及第三件事，周羽的语气愈发凝重：“江西义军混杂，有红巾社这样的饥民武装，也有李飞虎之流的土匪，需区别对待。当年岳帅平定杨幺起义，便是先断粮道，再招抚良善，此法可借鉴。”

林文轩展开另一张舆图，上面标注着义军的分布：“红巾社首领陈三枪，本是佃农，因金人抢了他的田地才聚众起义。其部下多为饥民，缺粮少衣，却有血性。你可带五千石粮票前往 —— 粮票由乐河府衙背书，凭票可在乐河商号兑换粮食。先解其燃眉之急，再晓以抗金大义，必能说动他们。”

“至于李飞虎的土匪，则需恩威并施。” 周羽眼中闪过厉色，“赵虎的斥候已摸清他的老巢在萍乡山道，你可先派暗卫夜袭其粮库，烧了他的存粮。待他军心大乱，再派人劝降，愿降者编入义军，抗拒者格杀勿论。切记，对土匪不可手软，否则必留后患。”

吴远拱手道：“末将明白。另外，民间还有乡绅组织的自保武装，他们多怕金人劫掠，又不满官府无能。可许以‘保境安民’之诺，让他们保留武装，只需在我军入赣时配合行动，事后可任命乡绅为县尉，稳定地方。”

“此法妥帖。” 林文轩赞许道，“当年杨幺能据七州十九县，便是借力地方势力，我们可反其道而行，以朝廷之名整合力量。”

最后谈及岳家军旧部，周羽的声音多了几分敬意：“岳帅被害后，旧部多被分散打压，不少人流落江西。这些人身怀绝技，心怀忠义，若能招揽，必是我军精锐。”

赵虎上前一步，递上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牌：“属下查到，江州有个‘岳家酒肆’，老板姓王，曾是岳家军背嵬军的小校。这枚铁牌是背嵬军的腰牌，可作为信物。另外，斥候探得吉州有支民间武装，首领姓韩，善使枪法，招式与岳家枪极为相似，疑似岳家军旧部。”

“联络他们，需以诚相待。” 周羽郑重道，“吴远，你要带上我亲笔书写的檄文，文中痛斥秦桧奸佞，提及岳飞‘尽忠报国’的遗志，表明我等抗金到底的决心。另外，备好银两 —— 岳家军旧部多生活困顿，需接济他们的家眷，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林文轩补充道：“切记不可提及朝廷。岳家军旧部对朝廷失望至极，你只需说‘为岳将军复仇，为百姓抗金’，便能触动他们。若有愿意加入者，可编入骑兵营，待遇与乐河本部士兵相同；不愿加入者，也需赠送银两，结个善缘。”

吴远将檄文与腰牌收好，沉声应道：“末将定不辱命。三日之内，必与王老板、韩首领取得联系，探明他们的心意。”

周羽见吴远事事了然，满意点头：“你此行凶险，需多带人手。赵虎，给吴远配五十名精锐暗卫，每人配短弩与火折子，遇危急情况可自行决断。另外，备好通关文牒，以‘乐河府商队’的名义入赣，避免引人注目。”

“属下已备好。” 赵虎递上一个锦盒，“里面有关文、银钱、密码本，还有李岩新制的信号烟火 —— 红色为求援，绿色为成功，可在百里外看见。”

吴远接过锦盒，单膝跪地：“请世子放心，末将此行，必建情报网、招贤才、收义军、纳旧部，为世子平定江西扫清障碍！若有差池，甘受军法处置！”

周羽上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信你。记住，量力而行，若遇不可敌之险，保命为上 —— 人才难得，我宁可少一份情报，也不愿失你这样的大将。”

吴远眼中泛起泪光，重重点头：“末将谨记！”

林文轩走到吴远身边，递上一枚玉佩：“另外，我已给江西各地的乐河商号去了信，他们会全力配合你，所需粮草、银两可随时支取。”

吴远一一谢过。赵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吴兄弟，遇事多思量，我的斥候会随时接应你。若那李飞虎不识好歹，告诉我一声，我带兵去踏平他的老巢！”

吴远朗声大笑：“多谢赵大哥，这点小事，何须劳烦你出手？”

众人议事已毕，晨光已洒满正堂。吴远辞别众人，带着五十名暗卫悄然出了乐河城，往江西方向而去。周羽站在府衙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林文轩走到他身边，折扇指向江西方向：“世子，吴远此去，如潜龙入海。用不了多久，江西的局势便会明朗。”

周羽点头：“待吴远传回消息，我们便上表朝廷，求那江西路安抚使的职位。柳承业、方文彬之流，秦正、岳家军旧部之贤，很快便会知晓，谁才是江西真正的主人。”

周羽望着远方，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江西的棋局，已落下第一子，才刚刚开始。

七日后，乐河的晨雾刚被朝阳驱散，城西校场已响起震天的操练声。周羽身着玄色骑装，手持长枪立于高台上，目光扫过校场中列阵的队伍 —— 骑兵已整备好鞍马，长枪斜指地面；步军结成密集枪阵，玄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火器营士兵正调试手铳与投石机，炮架旁堆满火药桶；斥候腰间别着短弩，脚边放着干粮袋；还有后勤民壮推着粮车，与漕帮的船只在运河码头衔接。整个乐河城郊，已化作一片军阵的海洋，竟压得晨风吹过都带了几分肃杀。

“世子！”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营外疾驰而来，马鞍旁挂着个密封的牛皮袋，袋口系着三根红绳 —— 这是情报网中 “加急快报” 的标识。斥候翻身落马时险些踉跄，顾不得擦去额角的汗水，双手捧着牛皮袋快步上前：“江西急报！吴远大人亲书，小人换了三匹快马，连夜赶来！”

周羽抬手止住操练，玄色披风随动作扬起，快步走下高台接过牛皮袋。他指尖捏住袋口的红绳，目光扫过绳结 —— 这是赵虎特制的 “连环结”，若中途被人动过，绳结定会松散。确认无误后，他从腰间取出短刀，小心翼翼割开牛皮袋，里面是一卷用防水油纸包裹的佛经，正是之前约定的情报载体。

林文轩、王猛、李岩、赵虎等人也快步围拢过来，众人走到校场旁的凉亭，周羽展开佛经，用随身携带的醋液轻轻涂抹在经文夹缝处 —— 片刻后，淡蓝色的字迹渐渐显现，正是吴远的亲笔。

“世子亲启：七月初三，金人完颜拔离速增兵五千，携投石机、攻城锤突袭隆兴府。守军三百老弱不堪一击，辰时攻城，午时城破。柳承业携家眷与搜刮的金银弃城而逃，方文彬的歌姬团被金人冲散，他本人躲入民宅才侥幸逃脱，陆景明的‘雕花箭’未及射出便被亲兵架着逃跑，如今三人下落不明，隆兴府百姓遭金人劫掠，哭声震天。”

“砰！” 王猛猛地一拳砸在凉亭柱上，狼牙棒的穗子震得簌簌作响，脸色铁青：“这群废物！拿着朝廷俸禄，遇敌只会逃跑！五千金人就破了首府，真是丢尽了大宋官员的脸！老子要是在，定让金狗有来无回！”

周羽指尖紧紧攥着佛经，指节发白，声音却依旧沉稳：“继续看。”

林文轩接过，轻声念道：“隆兴府破后，江西各势力反应各异：红巾社陈三枪已收拢吉州流民三千，在赣江沿岸设卡，拦截金人粮船，昨日已劫得金人粮车十辆，分给百姓后余粮囤于山中；李飞虎趁乱劫掠萍乡山道，不仅抢商贩，还掳走百姓女子，其部下已增至两千，昨日竟袭击临江军的官仓，气焰嚣张。”

“好！” 周羽眼中闪过厉色，随即又添了几分暖意，“陈三枪有血性，倒是李飞虎，死到临头还敢作恶，此次入赣，必先除之！” 他转身声音陡然提高，“回府！”

众将单膝跪地：“末将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