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堡垒顶层,寒风在强化玻璃外呼啸成一片模糊的白噪。龙北琴静立窗边,身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投下极淡的影。下方,五百亩冻土已不复荒芜死寂,俨然一片在风雪中倔强搏动的生命之海。
超级粮仓的侧门如同巨兽吞吐,白花花的大米瀑布般倾泻,被“粮秣司”的汉子们用粗粝的手掌麻利地装袋、扛起,步履沉稳地送入堡垒深处。汗水浸透他们的破袄,脊梁却挺得笔直。不远处,十万吨仓库的巨门洞开,里面是令人目眩的彩色群山——晶莹的奶瓶山折射着惨淡天光,银色的奶粉罐堆砌成冰冷的金属金字塔,柔软的婴儿衣物叠成斑斓的云朵,原木色的婴儿小床层层叠叠如同微缩的森林。这里是“生命摇篮司”的领域。
翠花站在一处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声音早已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指挥若定:“三号筐!奶瓶往东区送!手脚轻点!摔碎一个神仙看着呢!”
“张婶!你家娃半岁,拿二段奶粉!绿罐的!别拿错了!”
“王二家的!这衣服大了!换那件鹅黄的!对!就那件!”
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组成流水线,传递着筐篓、罐子、衣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鼻梁上架着副不知哪来的破眼镜,眯着眼,手指颤抖地指着一盒叶酸片上的小字:“叶…叶酸…一天一片…饭后吃…记住了啊李妹子!为了肚子里的小神仙!” 领到东西的母亲们,脸上是巨大的幸福和小心翼翼的虔诚,有的当场就冲调奶粉,颤抖着将奶嘴塞进孩子嘴里,看着孩子贪婪吮吸,眼泪无声滑落,对着堡垒方向深深叩首。
另一边,“肉食水饮处”则是另一番景象。柱子爹吼了一嗓子:“肉管够!水管够!一人一份!别抢!神仙看着呢!” 话音未落,一群眼珠子发红的汉子已如饿狼般围住了两座油光锃亮、热气腾腾的肉山——烤鸡腿!烤鸭腿!油脂滴落,滋滋作响,香气霸道地撕开寒风。一个汉子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猛地抓起一只滚烫的鸭腿,狠狠一口撕下大块肉,油脂顺着嘴角胡须往下淌,烫得他龇牙咧嘴,却发出满足到极致的呜咽:“香!真他娘的香!” 这像是一个信号,人群轰然涌上,一人抓起一只,蹲在地上,埋头狂啃,骨头嚼得咯嘣作响。啃完,骨头自觉扔进旁边巨大的金属垃圾桶,抹抹油嘴,又扑向旁边那座由千万瓶透明塑料瓶堆砌成的“水山”,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冰凉的清水,喉结剧烈滚动,发出畅快的叹息。空水瓶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秩序。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和自发形成的秩序,笼罩着这片沸腾之地。堡垒巨大的阴影下,冻土荒原正被强行改写成希望的疆域。只有远处村口方向,那条在风雪中蠕动、哭嚎声隐隐传来的黑色“人河”,提醒着这里仍是绝望包围中的孤岛。
紫宸殿深处,破碎的玉砖和冰晶般的星轨碎片尚未清理,空气里弥漫着龙气反噬的焦糊味和万年寒玉髓碎裂后的冰冷尘埃。萧洛璃赤着双足,踩在尖锐的玉屑上,细小的血痕在苍白的足底蜿蜒。玄黑龙袍有些凌乱,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在阴影中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凤眸!那火焰,是滔天的怒火,是被反复践踏碾碎的帝威,更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生命之海”景象刺痛的……扭曲嫉恨!
“影龙卫统领!” 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打磨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一道灰影如同从墙壁渗出,无声跪伏在阶下,头颅深埋,不敢直视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视线。
“给朕……” 萧洛璃猛地抬头,长发甩开,露出那张绝美却因暴戾而扭曲的脸庞,指甲深深抠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玉屑上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珠,“去找!给朕找最阴毒!最擅长摆弄婴孩魂魄、散播腐身瘟毒的‘瘟蛊道人’!立刻!马上!”
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凤凰发出泣血的尖啸:
“让他带着‘九子鬼母瘟种’混进去!用尽一切手段!把瘟毒种在那些贱种婴儿身上!朕要看到他们高热!溃烂!流脓!看着他们的亲娘抱着腐烂的骨肉哭嚎!朕要恐慌像瘟疫一样撕碎那虚伪的秩序!朕要那片海…变成…腐尸翻涌的…烂泥潭!!!”
(百万婴儿?哼!朕倒要看看,这些脆弱的生命,如何成为你神国的催命符!如何让你这伪神…永堕无间!) 恶毒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
“遵旨!” 灰影不敢有丝毫迟疑,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夜色浓稠如墨,风雪拍打着堡垒冰冷的金属外壁,发出沉闷的呜咽。堡垒内部婴育区,恒温阵法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驱散严寒。大部分婴儿在饱足与温暖中沉沉睡去,小脸恬静。母亲们或守在床边,或挤在通铺上,疲惫却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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