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的雨丝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苏锦汐正蜷缩在平安旅馆 302 房的沙发里。右腿伤口渗出的血珠已经洇透孔雀蓝旗袍的开衩,在丝绒面料上晕成朵暗紫色的花。窗外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切割出惨白光带,在地板上拼出副诡异的格子图案,像极了末世基地里标记危险区域的警示线。
吱呀 —— 木门轴转动的涩响划破死寂。穿灰布中山装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手里油纸包渗出的肉香混着雨水味漫开来。看见沙发上的苏锦汐,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陆先生说接应的是位先生......
林晚意。 苏锦汐扶着沙发扶手起身,右腿骤然传来的剧痛让她踉跄了半步。男人伸手搀住她的瞬间,掌心厚茧擦过她的胳膊 —— 那是常年握枪才能磨出的触感。
张先生? 她稳住身形问道。
男人点头扯开油纸包,四个金黄油亮的生煎包在灯光下冒着热气:先垫垫。陆先生那边...... 还没消息。
苏锦汐咬开薄脆的面皮,滚烫汤汁烫得舌尖发麻。码头仓库冲天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开,陆瑾珩最后那个被火光照亮的笑容,像张被高温烤得卷边的旧照片,在脑海里反复灼烫。
码头的货......
放心,全转移了。 张先生递来搪瓷杯,热水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沈明轩的人被引去东仓库了,这批货已经上了去北方的船。 他顿了顿,语气沉下来,陆先生特意交代,让我先送你去乡下避避。
苏锦汐握着水杯的指节泛白:我不走。
沈明轩在租界布了多少眼线你知道吗? 张先生皱眉,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我父亲的死因还没查清。 她迎上他的目光,眸子里映着窗外的霓虹,而且陆瑾珩还没回来。
张先生喉结动了动,避开她的视线:林小姐,有些事...... 糊涂着反而安全。
比如陆瑾珩到底是什么人? 苏锦汐步步紧逼,那些军火,你们这个组织......
哐当!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锐响。张先生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从腰间摸出驳壳枪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待着别动!
他刚拉开门,楼道里就滚来急促的脚步声。苏锦汐抓起沙发上的勃朗宁,手指扣住扳机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末世基地的防御战 —— 那是刻进骨髓的本能。
房门被猛地撞开,三道黑影裹挟着风雨扑进来。张先生枪响的同时,苏锦汐蜷缩着滚到茶几底下,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在墙壁上凿出个石灰坑。
混乱中,她瞥见其中黑影袖口露出的龙纹刺绣 —— 沈明轩的贴身保镖。这些人竟敢在法租界动枪?
张先生被两个黑衣人缠住,弹匣很快见了底。眼看他就要被制服,苏锦汐突然想起星际时代的关节技,猛地从茶几底滑出,枪托精准砸向最近那人的膝盖。
脆响混着惨叫炸开,她顺势夺过对方的枪,转身瞄准另一个黑衣人的眉心。
就在这时,窗外骤然亮起刺眼车灯。紧接着,楼下传来几声枪响,楼道里的黑衣人动作明显滞涩。
不知是谁低喝,黑影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张先生捂着流血的胳膊靠在门框上,指缝渗出的血滴在地板上:是陆先生的人。
苏锦汐扑到窗边,黑色轿车的车门正被推开。下来的女人穿着黑色风衣,拎皮箱的手骨节分明,走进旅馆时,目光像探照灯般锁定 302 房间。
顾小姐。 张先生直起身,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敬重。
被称作顾小姐的女人点点头,径直走到苏锦汐面前。丹凤眼扫过她渗血的裤脚,眼神像在评估一件武器的磨损程度:陆先生让我来接你。
他在哪? 苏锦汐追问。
顾小姐打开皮箱,灰色学生装叠得方方正正,旁边码着几叠法币:码头交火时中了枪,在仁济医院。
苏锦汐的心脏骤然缩紧:伤得重吗?
子弹擦过肩胛骨。 女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但沈明轩已经联合巡捕房发了通缉令,你必须立刻离开。
换上学生装的瞬间,苏锦汐突然觉得胸腔舒展了些。没有旗袍盘扣的束缚,连呼吸都变得顺畅。顾小姐递来火车票:去苏州,平江路陈记茶馆。
我凭什么信你? 苏锦汐握紧枪柄。
顾小姐摸出银质打火机,海棠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 那是陆瑾珩总揣在西装口袋里的物件。他说你认得这个。
金属凉意从指尖窜上来,苏锦汐突然想起农家世界的夜晚。陆瑾珩就是用这打火机点燃松明,火光在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和此刻记忆里的重叠在一起。
他还有什么话?
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苏州找你。 顾小姐目光落在她的伤腿,需要安排医生吗?
苏锦汐摇头,从包里翻出锡制药盒。药膏还剩小半盒,薄荷味混着血腥味漫开来:不用。
离开旅馆时雨已经停了。汽车在凌晨的街道疾驰,路过沈家舞厅时,记者们的闪光灯在夜色里炸开,像串失控的鞭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