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汐蹲在冷宫的梅树下,手里捏着根枯枝在地上画圈。第七片雪花落在她鼻尖时,终于想通了陆瑾珩那句 “权谋如弈棋” 的意思 —— 昨夜她故意放走的那只信鸽,此刻应该正躺在丞相府的炭火盆里化作灰烬。
“娘娘倒是清闲。” 低沉的嗓音裹着寒气从头顶传来。陆瑾珩披着件玄色貂裘,立在廊下看她,靴底沾着的雪沫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印记,“听说您把淑妃娘娘赏赐的锦缎,全赏给浣衣局的宫女了?”
苏锦汐仰头朝他笑,鼻尖冻得通红:“左相大人有所不知,那锦缎上绣的缠枝莲,针脚里全是硝石粉末。贴身穿着,不出三月便能让人肤如凝脂 —— 哦不,是肤如蜂窝。”
陆瑾珩挑眉,缓步走过来。玄色衣摆扫过积雪,带起细碎的冰晶。他弯腰捡起她扔在地上的枯枝,在她画的圆圈里添了道斜线:“淑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掌着国库银钱。你烧了他女儿的脸面,打算用什么填补亏空?”
“用这个。” 苏锦汐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她昨夜凭着记忆画的盐铁司账目简图。在末世练就的过目不忘本事,到了这古代竟成了偷师的利器,“左相大人昨日在偏殿审账时,是不是发现盐铁司的进项少了三成?”
陆瑾珩的指尖顿在半空。晨光透过梅枝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那双总是含着讥诮的眸子难得露出几分认真。他接过图纸,指尖扫过她用炭笔标注的红圈 —— 那处正是他今日要提审的关键纰漏。
“倒是比本宫想象中聪明些。” 他把枯枝扔回雪地,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你可知,揪出盐铁司的贪腐,等于断了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那又如何?” 苏锦汐拍掉手上的雪,站起身时因蹲得太久晃了晃。陆瑾珩伸手想扶,却被她侧身避开 —— 她衣袖扫过他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搔过,留下转瞬即逝的痒意。
“二皇子生母是太后的亲侄女。” 他收回手,插进袖袋里,“上个月御花园赏花,您泼在二皇子身上的那杯酒,此刻怕是正酿成毒酒等着您呢。”
苏锦汐望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突然福至心灵。她学着陆瑾珩平日里的模样,背着手踱了两步,故意拖长语调:“左相大人深夜造访冷宫,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不如咱们打个赌 —— 三日内,我若能让盐铁司司长主动投案,您便教我看那份《漕运密档》如何?”
陆瑾珩低笑出声,肩头的雪花簌簌落下。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娘娘可知,前朝有位废妃想学权谋,最后把自己学成了棋盘上的弃子?”
“那是她笨。” 苏锦汐仰头迎上他的目光,睫毛上的雪粒折射出细碎的光,“我学东西很快的 —— 比如大人昨日在朝堂上,用‘水患需先修堤’暗讽外戚专权,这话里的学问,我可是听一遍就懂了。”
陆瑾珩的笑意淡了些。他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个紫檀木盒:“这是西域进贡的雪参,炖着吃能补气血。” 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但你若敢用它去贿赂太医院的人,明日早朝,本宫就奏请陛下废了你这废妃的名分,贬去浣衣局做浆洗妇。”
苏锦汐接过木盒的手顿了顿。盒盖上雕刻的缠枝纹与淑妃赏赐的锦缎如出一辙,只是这木料里掺了极细的银线 —— 是能验毒的那种。她突然明白,昨日淑妃送来的锦缎,或许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谢左相提醒。” 她把木盒揣进怀里,暖意顺着衣襟漫开,“不过我打算用它做份人情 —— 听说兵部侍郎的母亲咳疾缠身,这雪参送给他,可比炖着吃有用多了。”
陆瑾珩眸色微沉。兵部侍郎是太子派系的人,与二皇子势同水火。苏锦汐这步棋看似笨拙,却恰好落在两派争斗的空隙里,像极了他教给小皇子的 “隔岸观火” 之计。
“娘娘这偷师的本事,倒是青出于蓝。” 他转身往殿内走,玄色披风在风雪中划出利落的弧度,“亥时来书房,我教你看账册。”
苏锦汐望着他的背影笑弯了眼。雪落在她刚画好的棋局上,很快掩盖了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 —— 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陆瑾珩添的那道斜线,恰好将她原本的死局盘活。
***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苏锦汐就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出现在左相府书房外。侍卫见了她,眼神里的诧异藏都藏不住 —— 谁不知这位废妃是陛下厌弃的人,竟能让素来寡言的左相留她到深夜。
“进来。” 陆瑾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伴随着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苏锦汐推门而入,暖意夹杂着墨香扑面而来。书架上摆着整排的线装书,最上层却斜插着个眼熟的东西 —— 是末世里常见的军用打火机,银壳上刻着的星纹与他在安全区用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什么?” 陆瑾珩抬头,笔尖在账册上点了点,“盐铁司的流水账,找出三处错漏,今夜的功课就算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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