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位在病床上安详离世、谆谆嘱咐家人的老人形象。
看到张涛眼中的讶异,陈国华笑着解释道:“接引使不必疑惑。老朽蒙判官司诸位大人不弃,审核生前微末功德,勉强合格,在地府判官司谋了个整理卷宗、协助初核的文书小职位。这身皮囊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来惭愧,生前那副老迈形象,与同僚打交道、处理公务总觉有些不便。幸得职司阴神之力加持,可依心意稍作调整,便化成了这般模样,看着精神些,也好办事。”
原来如此。
张涛恍然,地府阴神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自身显化形态,尤其文职,一个更显精干的形象确实有利于工作。
他侧身让开:“原来是陈老先生,请进。”
“诶,现在可当不起‘老先生’喽,叫我国华便好,或者叫老陈也行。”陈国华爽朗地笑着,提着食盒和酒壶走进小院。
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简洁却充满灵性的庭院,赞叹道:“接引使这居所,清静雅致,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他将食盒和酒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边打开食盒取出几碟色泽诱人的小菜,似乎是用地府特有的灵植和阴属性食材烹制,一边说道:
“说来也巧,今日我休息,便在判官司附近转了转,没想到啊,咱们这地府,竟也有一条颇为热闹的商业街,虽不比阳间繁华,但酒楼、茶馆、售卖各色灵物的小铺子一应俱全。
我瞧着新奇,便打了些这幽泉酿,又买了些下酒的小菜,想着张接引使当日接引之情,还未曾好好谢过,便打听了一下您的住所,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勿怪。”
张涛看着石桌上那壶灵气盎然的酒和几碟精致小菜,心中微微一动。
他成为无常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执行任务和修炼,对于地府生活化的一面了解并不多。
这集市、酒楼,他倒是听说过,但从未亲自去过。
陈国华此举,倒是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尽管这烟火气是阴间的。
“陈……老哥太客气了。”张涛从善如流,改变了称呼,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接引亡魂,本就是我分内职责。不过,这酒菜看着真不错,我还真是第一次吃,以前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品尝过地府的美食呢。”
“是吧?”陈国华显得很高兴,给两个石杯斟满那呈现琥珀色、散发着清冽醇香的幽泉酿。
“来来来,尝尝这地府的美酒。据说这酒是用忘川河支流的泉水,辅以几种阴属性灵谷酿制,虽无阳间酒水的烈性,却别有一番滋养魂体、温润神识的妙处。”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张涛端起酒杯,与陈国华轻轻一碰,浅尝一口。
酒液入口冰凉,却瞬间化为一股温和的暖流渗入魂体,仿佛疲惫被轻轻拂去,神识也清明了几分,果然非同凡响。
“好酒。”张涛赞道。
“哈哈,喜欢就好。”陈国华也饮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说起来,真是恍如隔世啊。几天前,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交代后事,如今却已在这地府当差,还能与接引我的恩人对饮,这际遇,当真是奇妙。”
张涛放下酒杯,看着陈国华:“老哥能如此快适应地府生活,并谋得职位,想必生前功德匪浅。”
陈国华摆摆手,神色坦然:“谈不上什么大功德。不过是年轻时当过兵,守过国门;转业后在本分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没给国家添乱;教育子女要与人为善,遵纪守法。
晚年得了重病,又恰逢联盟科技大发展,用了新药,多活了几年,也算是见证了时代的进步。判官说,我这一生,无功无过,但恪守本分,心向光明,于国于家无亏,积了些许阴德,故而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由衷的感慨:“来了地府,亲眼见到这井然有序的运转,感受到国家为了完善这轮回秩序所付出的努力,我才真正明白,咱们华夏文明传承数千年,‘慎终追远’、‘善恶有报’的理念,并非虚言。
能在这新生的地府体系中尽一份绵薄之力,整理卷宗,协助理清亡魂生平,我感到很踏实,很有意义。”
张涛默默听着,他能感受到陈国华话语中的真诚与满足。
这与他在接引时看到的许多浑浑噩噩或充满执念的亡魂截然不同。
一个坦然面对生死、认可秩序、并愿意融入其中贡献力量的灵魂,无疑是地府最欢迎的。
“老哥能这么想,是地府之幸。”张涛由衷说道,“不瞒老哥,我生前也是一名警察。如今成为无常,接引亡魂,维护阴阳秩序,感觉像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履行守护的职责。”
“哦?”陈国华眼睛一亮,“原来是警察同志!怪不得我看张接引使一身正气,行事果决。失敬失敬!”
他再次举杯,“来,为我们这些换了岗位,但初心不改的守护者,干一杯!”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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