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之死,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如火如荼的调查之上。苏州官场表面哀悼同僚,暗地里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人人自危,目光闪烁,仿佛都在极力撇清与这位“贪污自尽”的同知任何可能的关系。
案件调查仿佛走入了一条死胡同,所有明面上的线索都被一只无形的手干净利落地斩断,留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迷雾。
南直隶巡抚衙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连日的劳心劳力,让朱栋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但他身姿依旧挺直,如磐石般稳定着所有人的心神。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乱。对手希望看到的就是他自乱阵脚,陷入焦躁,从而忽略掉那些被精心掩盖的细微之处。
“所有线索似乎都断了。”李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向朱栋汇报着连日来毫无进展的排查。 朱栋站在巨大的江南舆图前,目光深邃地扫过苏州及其周边府县,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既然精巧的布局被打乱,那我们就回归最原始,也是最扎实的办法。再精密的阴谋,只要是人做的,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第一,让最好的画师,根据所有幸存守卫、官兵的记忆,以及尸身特征,重新校准,绘制所有已确认和未确认劫匪的画像,越精细越好!分发南直隶及周边浙江、江西各府、县、卫所、关卡,悬赏辨认!本王不信,这几十个大活人,之前都生活在真空里!”
“第二,加派人手,重新核对所有已确认身份劫匪的详细背景。不仅仅是籍贯、军旅记录,要深挖!他们的社会关系、亲朋好友、常去的场所、所有的嗜好!一点一滴都不能放过!就像筛沙子一样,给本王再筛一遍!”
这是一个看似笨拙、需要投入海量人力物力的土办法,但在山穷水尽之时,往往最笨的办法,却能收到奇效。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数以千计绘制精细的劫匪画像,通过鹗羽卫和驿站的快马,发往各地。各地衙门、卫所不敢怠慢,纷纷张贴告示,组织辨认。对劫匪背景的深度挖掘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鹗羽卫的缇骑们再次奔赴各地,走访乡邻,查询卷宗,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时间一天天过去,回报的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案件的突破似乎依旧遥遥无期。然而,就在朱栋都开始感到一丝疲惫之时,一道曙光,竟真的从这最笨拙的努力中透了出来! 这一日,一匹快马带着常州府传来的加急文书,冲入了巡抚衙门。
“殿下!常州府急报!”李炎几乎是捧着文书跑进了朱栋的书房,脸上带着久违的激动神色,“常州府衙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吏,在辨认画像时,认出了其中一名面部有刀疤的劫匪!” 朱栋猛地抬起头:“哦?确认了吗?”
“确认了!”李炎激动道,“那老吏在常州府户房干了近四十年,对本地军户、民户档案极为熟悉。他指认,画像上那人名叫张彪,诨号‘张三’,原是常州卫的一名军士,约三年前因与上官争执,殴打长官后畏罪潜逃,一直是常州卫记录在册的逃兵!其特征与画像完全吻合!”
“张三…常州卫逃兵…”朱栋眼中精光闪动,“好!立刻派得力人手,前往常州,给本王彻查这个张三!他所有的社会关系,潜逃后的踪迹,一个都不许漏掉!”
“是!”李炎立即安排精干小队火速赶往常州。 鹗羽卫的效率极高,到了常州,很快便从张三混乱的社会关系中,摸排到一个重要线索——他在潜逃期间,于常州城外的一个小镇上,曾有一个秘密的相好,是一名丧夫独居的寡妇。
缇骑们找到这个女人时,她起初吓得魂不附体,矢口否认与张三有任何关系。但在鹗羽卫出示证据、晓以利害,并承诺若提供线索有功可获赏银并保证其安全后,女人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在一间密室内,她颤抖着交代:“三爷…张三他…前两个月的确是回来过一趟,神神秘秘的,给了民妇一些银钱,说…说快要时来运转了,要做一笔天大的买卖,成了之后就能彻底洗白,拿到一大笔钱,带民妇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好日子…”
“什么样的买卖?他为谁做事?”审讯的鹗羽卫档头紧追不舍。 女人茫然地摇头:“他没细说,只说是掉脑袋的勾当,但回报极大。民妇害怕,劝他别做,他还呵斥民妇妇人之见…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次他喝多了,好像嘟囔过一句,说‘这回是替京城里的老爷们办事,成了,大家都有享不尽的好处’…” “京城里的老爷们?!”档头心中一震,“哪个老爷?姓什么?做什么的?”
女人努力回忆,最终还是摇头:“他没明说,醉得厉害,就反复说什么‘京城来的大人物’、‘手眼通天’之类的醉话…第二天酒醒了,民妇再问,他就黑着脸警告民妇不许再提,否则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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