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州城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吴王朱栋坐镇于临时征用的南直隶巡抚衙门,这里成了整个案件调查的神经中枢。昼夜不息,人员进出频繁,命令一道道发出,情报如雪片般汇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压得人喘不过气。 调查在多重方向上艰难地推进着。鹗羽卫和锦衣卫的效率极高,很快便根据画师绘制的劫匪画像以及尸身上的细微特征,初步确认了大部分已死亡劫匪的身份。
结果令人心惊,却也似乎在预料之中——这些人,大都是近几年内从南直隶乃至浙江、江西等地各卫所因伤病、役满或因违纪而被清退的退伍军士,甚至还有几名是记录在册的逃兵!他们来自不同的卫所,背景复杂,但共同点是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熟悉火器操作,并且离开军队后大多生计潦倒,或混迹于江湖,行踪不定。
“殿下,这是初步核实的名单。”
李炎将一份卷宗呈给朱栋,“共计二十三人,已确认身份的十八人,皆属前述情况。另有五人面目损毁严重或特征不明,尚在核查。其籍贯分布很广,应天、镇江、常州、湖州、甚至徽州府的都有。看起来像是有人刻意从各地网罗了这些对朝廷心存怨望、又身怀技艺的亡命之徒。”
朱栋翻阅着名单,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个大明军士,如今却成了冲击国家金融秩序的逆匪。他沉声道:“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些人,并将他们组织起来,加以训练,配发军械,幕后之人的能量和情报网络不容小觑。查他们退伍或逃亡后的行踪,看他们是在何处、被何人招募的。”
“已经在查,但这些人行动隐秘,接头方式狡猾,线索时断时续,需要时间。”李炎回道。
另一个令人极度不安的推测,随着调查的深入,变得越来越清晰——银行内部,极有可能存在内应!
劫匪对大明银行内部的布局结构熟悉得令人发指。他们进入后目标明确,兵分两路,一路直扑金库佯攻制造混乱吸引守卫,另一路则精准地找到了侧厅银库的位置,并且似乎知道那批新银币临时存放于此。
更令人起疑的是,他们选择的攻击时间,恰好是守卫夜班最疲劳、且距离换岗还有一刻钟的时候!这绝非外部观察所能准确把握。
“银行内部所有人员,从主事、账房到最低等的杂役,乃至当时的守卫,只要当晚当值或近期当值的,都在接受隔离审查。”
张诚向朱栋汇报,脸上带着疲惫,“包括下官和王千户带去的第一批援军,也都在自查之列。但目前……尚未发现明显可疑之处。每个人的口供似乎都能相互印证,也没有人近期有异常的大额消费或行为失常。”
朱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道:“或许不是现在的人员。查一查最近半年内,所有从银行离职、调职的人员,无论原因是什么。特别是那些曾经接触过银库管理、安保安排,或者对银行建筑结构熟悉的人。对手布局深远,可能很早就埋下了钉子。”
“是!殿下英明,臣立刻去办!”
张诚眼中一亮,这确实是一个他们之前忽略的方向。 另一方面,对火器来源的调查,在格物工技司专家的努力下,也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
一名老工匠利用特别的办法,对一支编号被锉得模糊不清的击发枪托进行了小心翼翼的处理。经过一夜的反复涂抹和烘烤,那坚硬的木材纹理下,竟隐约显现出了两个极其淡化的字迹痕迹!
“殿下,您看!”老工匠激动地指着那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印记,“虽然磨损严重,但仔细分辨,应是‘苏卫’二字!”
“‘苏卫’?”朱栋俯身仔细观看,眉头紧锁,“这是……苏州卫所的装备标记?”
“正是!”王志远脸色凝重地确认,“按制,南直隶各卫所的军械,都会在不起眼处烙下简称编号。‘苏卫’正是苏州卫的标记!”
“王志远!”朱栋立即下令,“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手,持本王手令,秘密核查苏州卫所军械库!特别是击发枪的库存与编号,一本一本地对,一支一支地查!注意,是秘密核查,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得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末将遵命!”王志远抱拳领命,雷厉风行地转身而去。 然而,调查的进程并非一帆风顺。王志远那边的秘密核查遇到了阻碍。
苏州卫指挥使周世昌,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气的将领,对吴王殿下的调查表现得异常配合,甚至可以说是主动。他亲自陪同王志远进入守卫森严的军械库,搬出了所有厚厚的出入库记录册。
“王千户,请看,所有记录一清二楚,账目相符。”
周世昌指着记录,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委屈,“殿下明鉴,我苏州卫上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对吴王的新政更是鼎力支持,岂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奸人栽赃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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