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岛硝烟未散,海风裹挟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吹拂着镇海号猎猎作响的旌旗。朱栋伫立舰桥,远眺南方海天相接之处,目光锐利如鹰隼。金石城头飘扬的明军战旗宣示着此役的胜利,但这仅仅是风暴的前奏。
“殿下,舰队已休整完毕,淡水物资补充充足。俘获的倭寇船只经查验,大多不堪重用,已悉数焚毁。高丽水师持续封锁对马海峡,暂未发现九州方向有大规模异动。”张世杰沉声禀报,甲胄上犹带血痕。
朱栋微微颔首,指尖在海图上的“平户”二字重重一叩:“传令!舰队即刻起航,目标——九州平户港!盛庸率剿倭营主力、神策水师卫第一、第二编队为前军,正面强攻!张赫率第三编队及高丽水师迂回至平户以西,阻断其退路,并防备肥前藩可能的干预!”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庞大的明军舰队再次扬帆,如同移动的山峦,劈开深蓝色的海水,向着倭寇的心脏地带压去。此次航程更短,风向亦转为有利的东南风,不过两日工夫,前方海平线上便出现了九州岛蜿蜒起伏的海岸线。
而就在明军舰队迫近的同时,平户港内,却并非如预期般一片慌乱。
自称“徽王”的李光头,并非全然无备的庸碌之辈。他能于败亡后迅速整合余部,盘踞九州与诸藩勾结,自有其能耐。早在对马岛失陷、少数溃兵趁乱乘小舟冒死逃回报信后,他便知明军此次绝非寻常巡剿。
此刻,平户港内最大的海贼巢穴——“八幡丸”议事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李光头身材不高,却极为精悍,满脸虬髯,一道刀疤从左额划至右下颌,更添几分凶戾。他并未如朱栋所想那般沉醉温柔乡,而是面色阴沉地坐在虎皮交椅上,下首坐着几名心腹倭寇头目,以及……两位身着略显陈旧、却依旧能看出是中原样式襕衫的中年文士。
那两位文士气质与周遭的海贼头目格格不入,一人面白微须,眼神阴鸷;另一人瘦削清癯,指节粗大,似惯握笔更似惯握剑。
“明军来的好快!”一个倭寇头目操着生硬的汉语,语气焦躁,“对马岛宗氏那个废物,连一天都没撑住!大头领,我们怎么办?是战是走?”
李光头冷哼一声,声如破锣:“走?往哪里走?这平户港是我们多年的心血,船坞、货栈、藏宝窟都在这里!走了,就是丧家之犬!明军战舰是大,但他们不熟悉这里的水道暗礁!传令下去,所有船只出港,依托港湾外的岛礁群迎战!让他们尝尝我们‘水鬼’和‘火船’的厉害!”他虽看似粗豪,却立刻做出了最有利于己方的战术选择——利用地形优势,抵消明军战舰的庞大火力。
这时,那位面白微须的文士缓缓开口,声音尖细而冰冷:“首领稍安勿躁。明军骤至,其势虽大,然孤军深入,后援不便。只需依托地利,挫其锐气,待其久攻不下,士气疲惫,或可联络萨摩、肥前之兵,前后夹击,未必不能竟全功。”他言语间竟带着一种对明军战术的熟悉感。
旁边那清癯文士亦补充道:“正是。吾观明军战舰,虽炮利船坚,然转向笨重。可多备小火船、快艇,载以硫磺硝石,顺风纵火,迫其混乱。再遣水性精熟之士,水下凿其船底。近身接舷,乃我所长。”
李光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对这两位“客卿”颇为倚重:“宋先生、陈先生所言极是!就依此计!快去准备!”
这两位“宋先生”、“陈先生”,正是鹗羽卫之前情报中未能详查的变数——他们乃前元覆灭后,流亡海外的部分遗臣之后!其祖辈心怀故元,或对大明颇有怨怼,暗中与倭寇、北元残余势力皆有勾结,为其出谋划策,提供中原情报,甚至传授制造、使用火器的些许知识,企图借倭寇之力搅乱大明海疆。
此刻,就在明军舰队逼近平户港外海之时,港内竟也蜂拥而出上百艘各式倭船,其中大部分是灵活快速的小早船、关船,亦有少数模仿明式或西式的稍大海船,更有数十艘明显是作为火攻之用、堆满易燃物的小艇混在其中。倭寇竟摆出了一副依托星罗棋布的岛礁,欲与明军决一死战的架势!
镇海号上,朱栋与众将透过望远镜看到此景,面色皆凝重起来。
“倭寇竟有准备?还敢主动出击?”盛庸浓眉拧起,“看其阵型,似想利用外围岛礁抵消我炮火优势,以快船火攻扰我阵脚。”
张赫老成持重,捻须道:“此策倒是毒辣。此处水文复杂,我大型福船不敢轻易闯入浅水礁群,若被其火船近身,颇为麻烦。”
朱栋冷眼观察片刻,嘴角却勾起一丝冷冽弧度:“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罢了!传令!各舰保持距离,优先远程炮击其大船及密集船队!神机营火炮、床弩,做好准备,专打那些企图靠近的火船!剿倭营将士,备好拍杆、钩拒、火铳,以防接舷战!告诉将士们,倭寇伎俩仅止于此!碾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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