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抚远城驿馆已是人衔枚、马裹蹄,一片肃杀紧张的撤离景象。
经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蛊毒催发与暗处袭杀,所有人都明白,这抚远城已成是非之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秦湘指挥若定,黑甲玄骑行动迅捷无声,很快便将车马整顿完毕。她亲自检查了每一辆马车,尤其在苏瑶那辆马车周围加派了双倍人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车内依旧昏迷未醒、脸色苍白的青衫女子,最终只是对守卫的士兵冷硬地丢下一句:“看好她,若有异动,即刻示警!”
凌寒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寻常披风,刻意收敛了那身纨绔之气,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封般的冷静。他先去查看了墨尘的情况。老仆经过一夜调息,气色稍好,已然清醒,正挣扎着想要起身。
“墨伯,感觉如何?”凌寒按住他。
“老奴无用,累及世子……”墨尘声音沙哑虚弱,眼中满是愧疚与后怕。昨夜他虽然大部分时间昏迷,但最后那邪异笛声和冲天碧光带来的心悸感,依旧残留在他灵台深处。
“与你无关,是冲着她来的。”凌寒摇摇头,递过一杯参茶,“我们即刻离开抚远城。前路恐不太平,还需墨伯尽快恢复。”
墨尘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老奴……省得。”
最后,凌寒才来到苏瑶的马车前。车内,苏瑶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平稳,胸口那道碧磷蛊纹路黯淡沉寂,仿佛昨夜那场恐怖的爆发只是一场幻觉。一名略通医术的亲卫正在一旁照看。
凌寒探了探她的脉象,只觉得脉象依旧紊乱虚弱,但那股狂暴的邪异之力确实已被暂时压制下去。他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色丹药,小心喂入苏瑶口中。这是他离开北疆前,父亲私下塞给他的保命丹药“九转还魂丹”,极为珍贵,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用在了苏瑶身上。
“尽力护她周全。”凌寒对那亲卫低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世子!”亲卫凛然应命。
辰时初刻,天色微明,车队悄然驶离了抚远城驿馆,没有惊动任何官方人士。然而,就在车队即将出城之际,一骑快马却从后方追来,马上骑士高呼:“世子殿下留步!李巡抚有礼相送!”
秦湘眼神一厉,挥手令车队暂停,自己策马迎上,按剑冷视来人。
来者是巡抚衙门的一名师爷,带着几名仆从,捧着一个锦盒,满脸堆笑:“秦将军,李大人得知世子殿下清晨便要启程,深感歉意,特命小人送来一份程仪,聊表心意,望殿下笑纳。李大人还说,昨夜城中似有宵小作乱,惊扰殿下,他已严令彻查,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秦湘面无表情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黄金和一封李敬尧的亲笔信。她看也不看黄金,只抽出信件扫了一眼,信中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和对于“山匪惊驾”的请罪之词。
“李大人的心意,世子殿下收下了。告辞。”秦湘合上锦盒,语气冰冷,不再多言,调转马头,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那师爷脸上笑容不变,躬身目送车队远去,眼神却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车队很快驶出抚远城,再次踏上官道。
离了抚远城地界,气氛并未轻松多少。秦湘派出更多的斥候,前后侦查范围扩大数里,行军速度加快,力求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凌寒坐在马车中,闭目调息,恢复着昨夜消耗的心神内力。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抚远城的一切——李敬尧看似热情实则试探的宴请,那“恰到好处”响起的镇邪钟声,以及清晨那份意味深长的“程仪”。
这位抚远巡抚,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老泥鳅,看似处处赔小心,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机锋。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单纯想试探北疆的虚实?还是与黑巫教有所勾连?亦或是……另有所图?
还有那黑巫教,手段如此诡异难防,竟能精准追踪并催动苏瑶体内的蛊虫。他们显然在官府中也埋有眼线,对己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样一个组织,其威胁程度,远超寻常江湖门派。
苏瑶……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那支能反制邪音的清心笛,她家族那些引来灭门之祸的古籍……这一切,恐怕绝非她昨夜所言那般简单。
思绪纷杂间,车队已疾行大半日,沿途出奇地顺利,并未再遇到任何袭击或阻拦。官道逐渐变得更加宽阔平坦,沿途村镇也越来越密集繁华,显示着京畿之地已越来越近。
黄昏时分,车队在一处名为“长亭驿”的大型官方驿站停下歇脚。此驿规模宏大,设施齐全,驻有驿丞和少量兵卒,往来的多是官员信使,相对安全。
安顿下来后,有亲卫来报,苏瑶醒了。
凌寒来到苏瑶房间时,她正靠坐在床头,由那名亲卫喂着稀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嘴唇干裂,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是深处残留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和难以化开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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