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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简滚落在地，发出的“啪嗒”声，像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抽在蔡文姬的理智上。
她跪坐在那里，身体僵直，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摊开在眼前的图纸。那不是画，也不是字，而是一种她毕生所学都无法解析的“天书”。
无数笔直的、弧形的、转角的线条，以一种凡人难以企及的精准度，勾勒出一个狰狞而又完美的器物轮廓。旁边标注着一个个方正简洁，却又透着陌生寒意的符号，像是某种失落古国的密文。她看不懂，一个字都看不懂。但她能感觉到，这薄薄一卷竹简上所承载的，是一种冰冷的、严密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秩序与逻辑。
那是一种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的造物。
“天神的雷霆……”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
这个男人，这个自称董卓的魔王，他究竟是谁？他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东西？他让自己翻译这个……他到底想做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轰鸣，却找不到半个答案。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神魔棋局的蝼蚁，连看懂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陈默欣赏够了她脸上那份混杂着惊骇、迷茫与智识被碾压后的空白，心中那股属于“反派”的愉悦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转身，踱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九曲回廊上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飘散在水榭的风中。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你能看懂的第一行字。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父亲的藏书，先从最珍贵的那几卷开始，一卷一卷地，变成相国府的引火之物。”
威胁的话语不带一丝情感，却像最恶毒的诅咒，将蔡文姬牢牢钉在了原地。
直到陈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水榭中的风重新流动起来，吹动着她的裙摆和散落的发丝，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
她没有哭，眼泪在这种超乎想象的恐怖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和无力。她只是伸出颤抖的手，如同触摸着某种滚烫的烙铁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竹简重新捧了起来。
她必须看懂它。
为了父亲，为了那些承载着华夏文脉的典籍。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只剩下这一个目标。
……
陈默离开水榭，心情颇为舒畅。
刚才那番表演，他给自己打九分，少一分是怕自己骄傲。既完成了系统任务，拿到了丰厚的点数，又成功地给蔡文姬这个未来的“首席科学家”兼“项目经理”下达了第一个KpI，可谓一举两得。
“系统，商城里有没有工业机床之类的东西？”他在心中问道。
【叮！检测到关键词。初级工业套装，包含：小型高炉冶炼技术图纸、手动车床、铣床、钻床全套图纸及原理详解。售价：反派点数。】
“买了。”陈默毫不犹豫。
AK47的图纸是“果”，而这些基础工业设备，才是能结出果实的“树”。他要的不是一把两把神器，而是一条可以源源不断生产“雷霆”的流水线。
【叮！购买成功！相关知识与图纸已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提取。】
陈默一边走，一边在脑中盘算。图纸有了，翻译和理解的工作交给了蔡文姬。接下来就是工匠和材料。工匠好办，洛阳城里能人巧匠无数，威逼利诱之下，不愁没人用。材料……优质的钢材是关键。看来，得先从炼钢开始。
他正沉思着，李儒如同鬼魅一般，从旁边的月亮门后闪了出来，躬身跟在他身后。
“主公。”李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那蔡家小姐……已经安顿好了？”
“嗯。”陈默随口应了一声，“给她找了个活干，省得她一天到晚寻死觅活，麻烦。”
李儒眼角抽了抽。给蔡文姬找活干？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位名满京华的才女，能在这杀气腾腾的相国府里干什么活。弹琴？作诗？还是……为主公研墨？
他不敢多问，只是换了个话题：“主公，府外侍卫来报，蔡邕……求见。”
“哦？”陈默停下脚步，有些意外，“他来做什么？来为他女儿收尸的？”
李儒的头垂得更低了：“不……不像。据说，他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卷书，说是……有绝世孤本，想献给主公。”
陈默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老的刚被自己吓得吐血，小的刚被自己吓得失魂，这会儿老的又抱着书找上门来了。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想法。
“让他去前厅等着。”陈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相国府前厅，庄严肃穆。
蔡邕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儒袍，但依旧掩盖不住那憔悴到极点的面容。他比昨天在大殿上时，仿佛又老了十岁，整个人就像一棵被狂风吹折了枝干，只剩下枯槁主干的老树，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卷用锦布包裹着的竹简，那几乎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女儿出门时的那番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父亲，您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您还要……等着女儿回来。”
是啊，他不能死。他死了，谁来等女儿回来？谁来守护那些典籍？
他思前想后，一夜未眠，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董卓既然贪婪，那便投其所好。他既然要那些书，那自己就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书！
他带来的，不是什么经义子集，而是孤本《考工记》的郑玄注本。此书记载了先秦百工之巧，是天下匠人的最高宝典。他想，董卓要迁都，要营建郿坞，必然需要大兴土木，此书或许能派上用场。只要能让那魔王高兴一分，女儿在府里的日子，或许就能好过一分。
这是一种近乎于自欺欺人的天真，却是他这个绝望的父亲，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陈默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厅门口。
蔡邕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他抬起头，敬畏而又复杂地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男人。
“听说，蔡中郎将有宝物要献给老夫？”陈默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戏谑。
蔡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将怀中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
“相……相国。此乃……《周礼·考工记》之郑氏注本，天下孤本。”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此书记天下百工之法，营造之术。小老儿想……相国营建新都，或能……或能用得上。”
“哦？《考工记》？”陈默伸手，身旁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竹简取来，呈到他面前。
陈默展开竹简，随意扫了一眼。上面那些古朴的篆文和繁复的注解，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但他内心的“翻译软件”——那个属于现代人的灵魂，却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工程技术与材料科学百科全书》吗？
虽然原始，虽然落后，但其中蕴含的许多原理、工艺和思想，对于他即将开启的“大基建”和“大工业”计划，有着无可替代的参考价值和……掩护价值。
他可以将许多黑科技，伪装成是从这些古籍中“领悟”和“改良”出来的。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他“啪”的一声将竹简合上，随手扔在案几上。
“就这？”他冷笑一声，看着面色愈发惨白的蔡邕，“一卷破书，讲些木匠泥瓦匠的玩意儿，也配叫宝物？”
蔡邕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最珍贵的献礼，在对方眼中，竟一文不值。
“相国……此书……”他还想争辩几句。
“行了。”陈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书，我收下了。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上，你女儿在我这里，暂时饿不死。”
蔡邕闻言，如遭雷击，屈辱和悲愤涌上心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默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他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几乎要被绝望压垮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
他忽然觉得，仅仅让蔡文姬一个人参与自己的“伟大计划”，似乎还不够有趣。
要玩，就玩大一点。
“蔡邕，你以为你献上这本破书，就算是懂得‘营造之术’了？”
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你那点见识，连给真正的‘工匠’提鞋都不配。”
蔡邕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陈默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也罢，念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老夫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
他一把抓起案几上的那卷《考工记》，另一只手，则像拎小鸡一样，抓住了蔡邕的胳膊。
“走，跟我来。”
“我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天工开物’！”
他拖着步履踉跄、满心惊恐的蔡邕，大步流星地，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
那里，他的女儿，正对着一卷来自异世界的“天书”，苦苦思索。一场跨越了千年的、史上最诡异的“项目研讨会”，即将在毫不知情的父女二人面前，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