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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一家私密性极高的顶级SpA会所。
白色的雾气氤氲，空气中飘散着保加利亚玫瑰精油的馥郁香气。陈娇闭着眼，享受着两位泰国技师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
周良安倒了，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这种依附于权力的男人，就像她衣帽间里那些昂贵的限量款手袋，拎出去风光，能衬托身份，但过季了，或者沾上了洗不掉的污渍，随手扔掉就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真正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这件“脏了的旧物”扔得干净利落，最好还能废物利用，彰显一下自己“环保”的姿态。
手机在不远处的玉石台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闺蜜的名字。陈娇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旁边的会所经理立刻会意，恭敬地将手机递过来，并按下了免提。
“喂，娇娇，出大事了！你家那位周书记，在江州开会被人当场带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尖又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兴奋。
“哦。”陈娇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八卦，“省纪委？”
“可不是嘛！听说场面跟拍电影似的，国字脸，黑夹克，直接从会上把人拷走的！现在整个省城的圈子都炸了！哎，我说你可得赶紧跟他撇清关系啊，这种事沾上了，一身骚！”
“知道了。”陈娇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会所经理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化的恭敬。
陈娇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一丝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冷静。
她对身旁的经理说：“给我换一套衣服，去我爸的书房。”
……
省纪委，双规“点”。
一间陈设简单到近乎压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是特制的软包，防止嫌疑人自残。
周良安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岁。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凌乱，眼神空洞，那身名贵的西装也皱巴巴的，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他面前坐着李建国和另一名记录员。
审讯已经进行了十几个小时，周良安的心理防线在金爷那本“阎王账”面前，早已是千疮百孔。但他依然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他觉得，只要陈娇和她背后的陈书记愿意出手，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我要打个电话。”周良安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李建国看了看表，点了点头：“按规定，你可以打一个电话给家属。”
“我不打给家属，”周良安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我要打给陈娇。”
李建国眼神微微一动，没说什么，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将一部内部电话递了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陈娇的声音传来，清冷，疏离，像隔着一层冰。
“娇娇，是我，良安。”周良安的声音瞬间变得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的意味，“我出事了，你听说了吗？你得帮帮我，你跟你父亲说一声，只要他……”
“周书记。”
陈娇冷冰冰的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周良安所有的热情和幻想。
这个称呼，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十万八千里。
周良安愣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娇娇，你……”
“我想你可能打错了。”陈娇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不要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普通的工作关系？”周良安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哈哈……普通的工作关系？我送你的那些珠宝，那辆玛莎拉蒂，还有你在香港刷的那张卡，都是普通的工作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
周良安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痛脚，连忙追击道：“娇娇，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倒了，你也跑不掉！你快去求求陈书记，他一句话的事……”
“周良安。”陈娇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冷得像手术刀，“你是不是疯了？那些东西，是你苦苦追求我时送的礼物，现在分手了，就想反咬一口？没想到你的人品竟然如此低劣。”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蔑和警告。
“还有，别忘了，你送东西的时候，可不止我一个人在场。你的每一笔消费记录，你以为能抹得干净吗？到底是谁在非法转移资产，谁在行贿，纪委的同志比我清楚。”
“最后提醒你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周良安举着听筒，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那最后一丝希冀的光，也完全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陈娇这条美女蛇玩腻了的猎物。他以为的爱情，他以为的政治联姻，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墙倒众人推。
可他没想到，推得最狠，最快，最致命的，竟然是自己曾经的枕边人。
“噗通”一声，周良安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他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李建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拿过记录员整理好的口供，淡淡地说：“把这些，让他签字画押。”
……
省委大院，陈书记的书房。
陈娇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端坐在父亲对面，亲手为他泡上一壶大红袍。
陈书记，省政法委书记陈正华，一个年近六旬，面容清瘦，眼神却极其锐利的老人。他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知道女儿今天来的目的。
“爸，”陈娇先开了口，“周良安的事，您听说了吧。”
“嗯。”陈正华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我识人不明，给您，给家里抹黑了。”陈娇低着头，姿态放得很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陈正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你啊，从小就聪明，也够狠。但有时候，太聪明了，就容易被聪明误。你以为你在玩弄他，焉知他不是在利用你？周良安这种人，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跟他走得太近，本身就是一步险棋。”
“女儿知错了。”
“现在说这些，晚了。”陈正华的语气严厉起来，“你跟他之间，到底有多深的牵扯？经济上的问题，有没有？”
“爸，您放心。”陈娇抬起头，眼神坦然，“他送我的东西，我都留着，随时可以上交。我没有收过他一分钱的现金，更没有参与过他任何一项具体的生意。我跟他，只是……只是年轻人谈恋爱，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陈正华审视着女儿的眼睛，许久，才缓缓点头。
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在这些原则性问题上，她不会犯糊涂。
“光撇清关系，还不够。”陈正华的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说他是靠着我们陈家才上位的。他倒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你必须做点什么，既是自保，也是向组织表明你的态度。”
“我明白。”陈娇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爸，周良安这个人，野心极大，城府极深。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和对我的‘坦诚’，说过很多……不该说的话。”
“哦？”陈正华的眉毛挑了一下。
“比如，他私下里评价过省里的一些领导，言辞颇为不敬。他还提到过，他之所以能拿下城南项目，除了江南会那些人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某位更高层领导的默许和支持。他还说，那位领导的儿子，在海外的公司，有他送的干股……”
陈娇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陈正华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严肃。他死死地盯着女儿：“这些话，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说的？有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陈娇摇了摇头，“都是我们两人独处时的私房话。但是，他说过的一些细节，比如那位领导儿子的公司名称，注册地点，还有他打款的那个海外账户的尾号……我都记下来了。”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陈正华接过笔记本，翻开。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时间、地点、人名和关键信息。
他越看，脸色越沉，到最后，已是乌云密布。
“这个畜生！”陈正华猛地一拍桌子，胸口剧烈起伏，“他这是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知道，女儿拿出的这份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不再是简单的自保，而是一次彻底的反戈一击。
她将周良安当作投名状，献给了组织，也献给了陈家。她用周良安的“秘密”，来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甚至，还要为家族立下一件大功。
陈正华看着眼前的女儿，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心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这个女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果断，还要狠辣。
他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锁好。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他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静，“从今天起，忘了周良安这个人，也忘了这个笔记本。你还是陈家的女儿，清清白白。”
“是，爸。”陈娇恭顺地低下头。
一场足以在江东省官场掀起更大风暴的暗流，就在这父女二人轻描淡写的对话中，悄然汇入了纪委调查的洪流之中。
而远在江州的林默，此刻正因为他的“三段锦”又打赢了一场比赛，被一群虫友簇拥着，在路边摊上喝着冰啤酒，撸着烤串，丝毫不知道，他点燃的那根导火索，已经引爆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巨大炸药桶。
他只是觉得，今天的烤腰子，格外的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