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执政官 第214章 雄鹰坠狐岭

野狐岭下的对峙进入了第三天。

乌兰公主并未急于再次发动强攻，她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指挥着麾下骑兵不断变换队形，时而佯动侧翼，时而派小股精锐抵近骚扰，试探着明军车阵的虚实与反应速度。

宣府新军虽依令固守，但连续数日的紧张戒备，也让士卒脸上显露出疲态。

杨一清明白久守必失的道理，尤其对手是机动性远超己方的骑兵。他召来孙铁柱与几位将领，在沙盘前推演。

“乌兰此女，用兵不循常理，狡黠如狐。她意在疲我、耗我，寻我破绽。”

杨一清手指划过沙盘上代表鞑靼骑兵活动的区域。

“一味固守，非良策。当示之以弱，诱其深入，方能聚而歼之。”

孙铁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大帅之意是……主动卖个破绽？”

“不错。”

杨一清点头，“明日，你率‘试锋营’左哨，伴装向前移动，与主阵拉开些许距离，摆出欲抢占前方那片矮丘的态势。阵型可稍显散乱，火铳手装填动作放缓，做出疲敝之态。本帅会令车营缓缓向后移动，做出接应不及的假象。”

这是一步险棋。

若乌兰看破，左哨孤军突出，很可能被优势骑兵瞬间吞噬。

孙铁柱抱拳，神色坚毅：“末将明白！必不负大帅所托！”

第四日清晨，战端再启。

乌兰公主果然再次派兵骚扰，很快便发现了明军左哨的“异动”。她凝神观察，见那支明军约五百人，脱离主阵约一里，正向一处无险可守的矮丘移动，队形松散，士兵行动迟缓，后方的车阵也确实在缓缓后移，似乎想要重新构筑防线，但衔接出现了问题。

“机会！”

乌兰身边一名千夫长兴奋道，“公主，末将愿率本部儿郎，一口吃掉这支孤军！”

乌兰却并未立刻下令，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仔细审视着那片矮丘和明军主阵的距离，以及主阵车营移动的速度。

“南人狡诈，杨一清更是老谋深算，岂会犯此等错误？”

她心中疑虑，但眼前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诱惑实在太大。

若能歼灭这支明显是明军精锐的部队，对士气的打击将是巨大的。

权衡片刻，冒险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她决定亲自率领一千五百精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快速击溃这支孤军，然后趁明军主阵未稳之际，扩大战果。

“吹号！目标，前方矮丘，随我冲！”

乌兰银刀出鞘，一马当先。一千五百精骑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烟尘，直扑孙铁柱部。

孙铁柱见鞑靼主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且由乌兰亲自率领，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他按照预定计划，大声呼喝，命令部队“慌乱”地向矮丘顶部“溃退”，旗帜歪斜，更显狼狈。

乌兰见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催动战马，冲得更急。

她要在明军主阵完成调整前，解决战斗。

然而，就在她的骑兵前锋即将冲上矮丘，甚至能看清明军士兵脸上“惊恐”表情的那一刻——

“轰！轰！轰！”

矮丘反斜面和两侧早已埋伏好的明军火炮，主要是轻便的弗朗机和小号虎蹲炮，突然发出了怒吼！

炮弹并非射向骑兵密集处，而是精准地落在了骑兵冲锋路径的前方和侧翼，爆炸，使用了格物院试制的少量开花弹，虽可靠性仍不高，但威慑力巨大，和弹幕瞬间打乱了骑兵的冲锋节奏，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几乎同时，看似“溃退”的孙铁柱部骤然停下脚步，散乱的队形瞬间收紧，三排火铳手轮番齐射！“砰！砰！砰！”这一次，距离极近，哑火率大减，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进陷入混乱的鞑靼骑兵队伍中，人仰马翻！

“杀！”

孙铁柱怒吼一声，亲自率领长枪手从山顶反冲而下！

而明军主阵方向，车营也不再后撤，反而迅速前压，两翼骑兵再次杀出，试图完成合围！

乌兰公主心知中计，又惊又怒。

她拼命约束部队，试图稳住阵脚向后突围。她的亲兵卫队极其悍勇，死死护在她周围，与冲上来的明军长枪手绞杀在一起。

混战中，乌兰展现出了惊人的武艺，弯刀翻飞，接连劈倒两名明军士卒。

但明军的长枪阵如同移动的森林，步步紧逼，压缩着她的活动空间。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弹，可能是火铳流弹或炮弹破片，擦过了她的左臂，皮甲破裂，鲜血顿时染红了银白色的狐裘。

她闷哼一声，险些坠马。

“保护公主！”

亲兵头目目眦欲裂，拼命冲杀。

最终，在付出惨重代价后，他们终于护着负伤的乌兰，撕开了一个缺口，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明军的包围圈。

跟随她出击的一千五百精骑，能跟着逃回去的，不足半数。

野狐岭之战，明军在新式战法与谋略的结合下，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杨一清冷静指挥，孙铁柱部成功诱敌，炮兵与步兵协同得力，一举重创了鞑靼偏师，更令其主帅负伤败走。

打扫战场时，有士卒捡到了乌兰公主遗落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精致银鞘弯刀，呈送到了杨一清面前。

杨一清抚摸着冰凉的刀鞘，望着北方鞑靼退去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他知道，这场胜利固然提升了士气，验证了新法，但也彻底激怒了那位“草原明珠”和她背后的巴图孟克。

北疆的安宁，恐怕将被这场“鹰坠狐岭”彻底打破。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同这把缴获的弯刀，尽快奏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