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执政官 第124章 晨曦（上）

腊月二十二，子时刚过，坤宁宫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夏皇后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梁正几乎是瞬间惊醒。

守夜的宫女和内侍立刻忙碌起来，产婆、医女们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地涌入，寝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紧张的气氛。

梁正被请到了外间。按照礼制，皇帝不应留滞产房。他没有坚持进去，以免添乱，但他也没有离开，就定定地站在那扇隔开内外的锦绣屏风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里面传来夏望舒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他的心上。

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拥有一个现代灵魂，知道女人生产便是一脚踏入鬼门关，更何况是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他能听到产婆鼓励的声音，听到宫女们来回端热水的脚步声，听到医女低声商讨着什么……每一种声音都让他心中的弦绷紧一分。

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什么改革，什么朝政，在此刻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和孩子，一定要平安。

“陛下，您……坐下歇歇吧？”贴身太监王岳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热茶，声音带着颤。自从皇帝亲政后，他从未见过这位年青的陛下如此失态，那眼神里的焦灼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梁正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屏风，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那个正在为他承受巨大痛苦的女人。

突然，里面皇后的痛呼声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力度，随即又弱了下去。

梁正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刻——

“哇——！”

一声极其响亮、充满了生命力的啼哭，如同破晓的钟声，骤然划破了坤宁宫紧张的寂静！

这一声哭喊是如此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鲜活，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宫殿上空的阴霾。

梁正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像是被这哭声狠狠撞了一下。

紧接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呜哇……哇……” 又一声稍微细弱些，但同样清晰的啼哭，紧跟着响了起来！

两声啼哭，一强一弱，交织在一起，像是在宣告着两个崭新生命的降临。

屏风内，瞬间爆发出产婆和宫女们惊喜交加、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

“出来了！都出来了！”

“是位小皇子！健壮着呐！”

“天啊！后面是……是位小公主！龙凤胎！是龙凤胎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龙凤呈祥啊！”

“龙凤胎……”梁正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了身旁的桌案，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王岳已经激动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高呼：“奴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龙凤呈祥，天佑大明啊！”

很快，两位经验老道的嬷嬷，各自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婴儿，喜气洋洋地绕过屏风，跪倒在梁正面前。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诞育龙凤，母子平安！请您看看小皇子和小公主！”

梁正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他先看向左边那个襁褓，里面的婴儿小脸还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但哭声洪亮，闭着眼睛，小拳头却有力地挥舞着。

“这是小皇子，是哥哥。”嬷嬷轻声说。

他的目光又移向右边。这个孩子明显要小一圈，哭声也细弱许多，皮肤近乎透明，能看清淡蓝色的血管，她微微睁着眼，黑亮的眼珠懵懂地转动着，安静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小公主，是妹妹。”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畏、喜悦与无限柔情的情感，在梁正胸中激荡。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先碰了碰儿子挥舞的小拳头，又抚过女儿娇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

这是他的孩子。在这个遥远的时空里，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皇后……皇后如何？”

“回陛下，娘娘只是力竭，睡过去了，凤体无恙，请您放心。”

听到这句话，梁正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再次看向那一双儿女，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和温柔。他低声地，仿佛立下誓言般说道：

“好。很好。”

“传朕旨意，坤宁宫上下，赏一年俸禄。稳婆、医女，重赏。”

“通告六宫，通告天下——朕，有后了。”

窗外，漆黑的夜空边际，恰好透出了第一缕熹微的晨光。

这一夜，大明帝国的皇宫里，没有权谋算计，没有朝堂纷争，只有新生命降临带来的最纯粹、最动人的喜悦与希望。

正德三年的冬末，龙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