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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澈那句“你去了，就正中他的下怀”，把专案组最后一点念想都给掐灭了。
林薇不能去，那谁去？
这个局，到底踏马的要怎么破？
一股子让人牙酸的无力感，把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给吞了进去。
陈虎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像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来来回回地走，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大家的心尖上。
李萌的眼圈红得吓人，嘴唇都快咬破了，指甲深深陷在肉里，就是不吭声。
就连老成持重的王建国也只能一个劲儿地叹气，烟灰掉在裤子上都不知道。
他们头一次觉得，自己手里的枪，脑子里的经验，还有那些所谓的科学手段，在这么一个能把人心算计到骨子里的魔鬼面前，屁用没有。
林薇靠着硬邦邦的椅背闭上了眼，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是心疼自己，她是心疼那个被当成棋子，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师娘，也为整个团队这种喘不过气的绝境感到绝望。
她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深海里，想伸手抓点什么，可周围除了刺骨的海水，什么都没有。
就在所有人都安静得像死了一样，连呼吸都怕弄出声响的时候，只有宋澈还在做着什么。
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也没跟着大家一起烦躁，那些都没用。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起来，走到了那面挂着江城市战术地图的墙跟前，那双平时跟古井一样不起波澜的眼睛，在复杂的地图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断魂崖的地形，周围的山脉走向，每一条公路，山里人踩出来的小道，甚至水文资料……所有信息都在他那座【记忆宫殿】里被飞快地调用、拆解、模拟、重组。
会议室里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憋着气，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沉默的背影上。
他们不知道这个年轻的顾问在想什么，但他们知道，现在只能靠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钟表的“滴答”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宋澈的眉头一会儿皱紧，一会儿又松开。
他在找一个破绽，一个连张敬之那个老谋深算的地头蛇，在他自己最得意、最不可能设防的地方会忽略掉的破绽。
张敬之所有的埋伏和算计，肯定都摆在了正面的盘山公路上，还有后山那几条人能走的小道上。
他这是摆了个口袋阵，就等着自己这只“猎物”往里钻。
但如果……如果有一条路，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压根就不算“路”呢？
宋澈的眼神猛地钉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那是在断魂崖的正后方，一片被地图绘制员用密集的红色斜线标出【极度危险，无法通行】的区域——当地人叫它“鬼见愁”的垂直峭壁！
地质资料上说，那地方差不多是九十度的悬崖，还是严重风化的石灰岩，一年到头都湿乎乎的，长满了苔藓，别说人了，猴子都爬不上去。
据说这几十年来，有三个国内外顶尖的攀岩高手想挑战这里，结果连尸首都找不着。
张敬之绝对想不到，会有人从这里摸进他的猎场。
因为在任何一个正常人脑子里，这都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而正因为他想不到，这里就成了唯一的“生路”！
一个疯狂到了极点，也大胆到了极点的计划，在宋澈脑子里慢慢成型。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这会儿正烧着一种能把黑夜撕开的自信。
宋澈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巨大的战术地图上“断魂崖”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去。”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炸弹扔进了会议室，炸得所有人脑子嗡嗡响！
所有人都猛地抬头，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一个人去单刀赴会。”
宋澈用笔尖使劲点了点那个圆圈，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明天天气不错。
“我会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到我身上。”
“不行！”
林薇和陈虎几乎是同时吼了出来！
“这太危险了！”
陈虎红着眼睛就冲了上来。
“宋顾问，那老家伙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你一个人去跟自己跳进绞肉机有什么区别！”
“是啊，宋澈！”
林薇也急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
“你不是说他要演戏吗？你这个他最想看到的‘男主角’要是去了，不也一样中了他的计？”
“不，你们没明白。”
宋澈摇了摇头，在地图上断魂崖的入口处画下了一根又粗又长的红色箭头，直指中心。
“他以为的‘主角’是这个。”
他指着红色箭头。
“一个从正门进去自投罗网的蠢货。”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拿起另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断魂崖后山那片标着“鬼见愁”的死亡峭壁上，重重地画下了一根直插敌人心脏的黑色箭头！
“但他所有的注意力，也都会在正门这个‘主角’身上。”
他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看着林薇和陈虎，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战术：
“而后山的峭壁就是留给你们唯一的进攻窗口。”
“进攻窗口？”
陈虎看着地图上那根代表着“不可能”的黑色箭头，脑子有点懵。
“从‘鬼见愁’潜入？宋顾问，你没开玩笑吧！那地方……那地方就不是人走的路！”
而林薇，她看着宋澈那双亮得可怕的眼睛，却一下子明白了宋澈的所有计划。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的血都好像烧着了！
这计划也太疯了，太大胆了！
这是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想出来的，把自己扔进死地里求生的惊天奇谋！
“你想……”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抖。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宋澈接过了她的话，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没错，我就是那个走在‘明路’上的诱饵。”
“我会开着车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我会把张敬之和他所有手下的注意力、监控和火力点都死死地吸在我身上。”
“他不是想看戏吗？我就演一场‘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的独角戏给他看。”
然后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根黑色的箭头上。
“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林薇，扫过陈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队员，“就是那把藏在暗处，从他背后捅进他心脏的真正尖刀！”
“在他以为自己赢定了，准备对我进行‘审判’的时候，你们从他最想不到、防御最薄弱的位置给他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被宋澈这个在地狱边上跳舞的计划给震住了。
“可是……”
陈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指着那片红色斜线区域，声音沙哑。
“那鬼地方我们连专业的攀岩装备都没有！就算有，兄弟们也没爬过那种要命的悬崖！这不是去进攻，是去送死！”
“我知道。”
宋澈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我们的执行力，赌的是张敬之的自负，也赌……”
他看着林薇，眼神深邃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林薇看着他那双充满自信和决断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拒绝。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同时救下师娘并抓住凶手的胜机！
她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个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我信你！”
她猛地转过身，面对着专案组的所有队员，那股属于铁血警花、无坚不摧的强大气场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瞬间驱散了所有人的迟疑和恐惧。
“所有人听我命令！”
“陈虎！”
“到！”
“你立刻去特警队挑选十名攀爬能力和战斗力最强的精英！组成‘利剑’突击队！由我亲自带队！”
“是！”陈虎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战意，所有的顾虑都被这股决绝所点燃！
“李萌！”
“到！”
“你和王叔留守指挥中心！负责技术支援和情报分析！随时准备接应我们！”
“明白！”李萌的脸上也写满了坚毅。
安排完这一切，林薇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宋澈的身上。她的眼神无比复杂，有担忧，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足以托付生死的信任。
“你……”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带着命令口吻的恳求。
“活着回来。”
宋澈看着她，一直紧绷的嘴角，忽然有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
那不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却比任何笑容都更有力量。
像是在最深沉的黑夜里，陡然亮起的一束微光，瞬间驱散了会议室里和林薇心上所有的阴霾和压抑。
“放心。”
他温柔地说。
计划制定完毕，整个专案组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宋澈独自一人走向停车场，在上车前，他突然叫住了跟在他身后，眼神里写满担忧的李萌。
“李萌姐，”他将一个用油布包裹触手冰凉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这个你替我保管。”
“这是什么？”李萌被那东西的重量和冰冷的质感惊了一下，好奇地问道。
“一个保险。”宋澈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仿佛能看到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听着，接下来的行动，你们在指挥中心要时刻监控我的生命体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心跳停止超过了十秒钟，你就立刻把这个东西亲手交给魏局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防火墙。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它，更不能让除了魏局长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李萌看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巨大秘密的油布包，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似懂非懂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我明白了，宋顾问！”
宋澈再次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的轿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像一头沉默的野兽，缓缓地驶出了警局的大门，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