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布拉格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市民与教士们将道路两侧围得水泄不通,却又默契地留出中间的通路。
夏日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听说是乔凡娜大人平叛归来了!”一个面包师模样的壮汉踮脚张望,手中的擀面杖还沾着面粉。
“这才五天啊...”旁边卖花的老妇人挎着篮子喃喃道,“怕是连摩拉维亚都没走到吧?”
一位围着皮围裙的老铁匠冷哼一声,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的断指——那是胡斯战争留下的印记。
他眯起眼睛望向城门方向,站姿仍带着军人的笔挺:“你们懂什么!这位白骑士用兵如神,在第一次战争中数日便攻破了摩拉维亚。”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孩童爬上路边的橡树,兴奋地指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来了!来了!”
银甲骑士的身影在烈日下渐渐清晰。乔凡娜一袭白袍策马走在最前,战袍纤尘不染,仿佛不是去征战而是赴宴。
她身后的士兵队列整齐,连战马的步伐都保持着统一的节奏。
“这阵仗...”布商倒吸一口凉气,“比国王出巡还气派!”
卖奶酪的妇人用围裙擦着手,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说...陛下会怎么赏她?两人郎才女貌的...”她暧昧地眨眨眼,“不如...”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却没人敢接话。
良久,一个戴着宽檐帽的吟游诗人轻轻拨动鲁特琴弦:“玫瑰与剑锋...倒是相配。”
他压低的歌声在人群中流转,“就怕刺太多,扎手哟~”
这个大胆的调侃让几位唱诗班的修女慌忙画起十字。
老铁匠却哈哈大笑,抛给诗人一枚银币:“唱得好!比那些教堂里的圣歌实在多了!”
“老东西!别再胡说了!”一位系着蓝围裙的老妇人从铁匠铺里探出身来,嗔怪地瞪了老铁匠一眼。
“哦,抱歉,特丽莎,”老铁匠挠了挠花白的头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往事...”他转身时,围裙下隐约露出腰间的旧伤疤。
钟声敲响时,凯旋的队伍已消失在城堡方向。
特丽莎轻轻拉住老铁匠的手,用围裙擦去他额角的汗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那些事...”
老铁匠望着城堡的方向,目光深远:“有些印记,时间也抹不去啊,特丽莎。”
他的视线落在铁匠铺墙上挂着的那柄旧长剑上,剑鞘上刻着早已褪色的卢森堡双尾狮纹章。
“贪心的西吉斯蒙德啊...”
他在心中轻叹,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指处的疤痕。
“若你有你子孙一半的才能与仁慈,我们又何必在塔博尔山上流那么多血...”
阳光透过橡树叶的缝隙,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位曾经与西吉斯蒙德大军对抗过的老兵,至今仍记得当年在维特科夫山升起胡斯战旗时的热血沸腾。
“倘若您能像您的子孙般,”他望着城堡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特丽莎能听见,“让我安生地做个铁匠,让人们安生地活着,也就不必兴刀兵了...”
特丽莎温柔地握住他颤抖的手,发现丈夫的掌心还留着长期握剑留下的老茧。
数十年过去了,这些印记依然清晰可见,就像那些深埋心底的战争记忆。
而此刻,在通往王宫的石板路上,乔凡娜的白马踏着清脆的蹄声。
一位亲兵策马靠近,压低声音:“大人,刚才那个铁匠...要不要...”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乔凡娜轻轻摇头,白袍在风中微微飘动:“不必了。昔日的恩怨,都随战火散去了。”
她深色的眼眸掠过街边的铁匠铺,依稀记得这曾是某位贵族的私生子,剑术堪称一绝。
“能放下刀剑拿起铁锤,未尝不是幸事...”这个念头让她唇角微扬。
当然,绝不是因为这位老铁匠与那位游吟诗人的话说的较为中肯。
“拉斯洛...”乔凡娜在心中微微念道,却仍是那副庄重的样子。
感受着心中那复杂的心绪,她微微一叹:“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打起精神,向周围的亲兵命令道:“下去吧,带着弟兄们休息下,我会亲自向陛下报告的...”
说着,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战马的缰绳交给侍从。银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与她温和的语气形成微妙对比。
“骑着战马入宫,总归是不太好...”她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马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当她的军靴踏上宫门的石板路时,步伐不自觉地放缓。廊柱的阴影投在她英气的面庞上,将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掩藏得恰到好处。
远处传来宫廷乐师的练习声,让她想起拉斯洛为伊露什卡弹奏鲁特琴的模样。
“真是...荒唐。”
她微微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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