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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欲望:情锁宫闱之殇 第2章 星谶屠亲

作者:孤鹤啸九天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9 19:58:20

寿光元年的冬雪,比往年来得更早。太极殿的鸱吻上凝结着冰棱,檐角的铁马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座刚刚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宫殿奏响哀乐。苻生踏着阶前的薄雪登上丹陛,独眼里映着朝堂上黑压压的人群,忽然觉得这些官帽晃动的模样,很像去年在渭水边看到的鸭群,只要他一扬鞭,便会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陛下驾到——”宦官的唱喏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百官齐刷刷跪倒,朝服的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苻生坐上龙椅时,腰间的铁如意撞到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朝会的议程刚过一半,中书监胡文与中书令王鱼便颤巍巍地出列。胡文手里捧着太史令绘制的星图,卷轴展开时簌簌作响,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陛下,臣等连日观天象,见紫宫有客星犯帝座,荧惑星逆行入东井。”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太史令推算,此兆大凶,恐不出三年,国家将有大丧,辅政大臣必有戮死之祸。愿陛下广施仁政,轻徭薄赋,以修德穰灾。”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变得格外清晰。百官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瞟向御座,有人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谁都知道,这位暴君最忌“凶兆”二字,前段时间那个说“龙战于野”的占星官,至今尸骨还扔在乱葬岗。

苻生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独眼里的寒光像淬了冰的刀锋。他记得小时候,祖父苻洪曾请相士给自己看相,相士说他“独眼主刑杀,若登大位必致血流成河”。当时父亲气得把相士打了出去,可现在看来,那相士说得一点没错。他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星象之事,虚无缥缈。太史令要是真能通天,怎么没算出自己上个月会掉井里?”

胡文与王鱼吓得额头抵地,冷汗瞬间浸透了朝服。他们知道,陛下这是动了杀心。去年太史令失足坠井,明明是被陛下派人推下去的,此刻却成了嘲笑天象的理由。王鱼颤抖着补充:“陛下息怒,臣等并非危言耸听,只是......只是天命难违,望陛下三思。”

“天命?”苻生猛地提高声音,铁如意重重砸在案上,“朕就是天命!”他霍然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将上面的奏章扫落在地,“当年‘三羊五眼’的谶语应在朕身上,如今区区星变,又能奈朕何?”

百官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叩首求饶。胡文与王鱼更是面如死灰,以为今日必死无疑。谁知苻生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忽然坐下,挥了挥手:“退下吧。朕知道了。”这出乎意料的宽容,让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回朝列,后背的冷汗已经冻成了冰。

退朝的鼓声响起时,苻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宫,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太极殿。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他左眼那道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他想起胡文的话,“国家将有大丧”,难道是自己会暴毙?这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心里,让他忍不住发抖。他不怕杀人,却怕自己会死,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会像指间沙一样流逝。

宣光殿的暖阁里,炭火燃得正旺,将空气中的酒气蒸腾得愈发浓烈。苻生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羊脂玉酒杯,杯中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涟漪,映着他独眼里跳动的火光。殿角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倒计时。

“再来一壶。”他朝殿外喊道,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沙哑。宦官慌忙捧着酒壶进来,刚要为他斟酒,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手抖什么?”那宦官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不敢回头,谁都知道,陛下醉后的脾气比猛虎还要暴躁。

酒液入喉,带着火烧般的灼热,却压不住心里的恐慌。苻生想起父亲苻健临终前的模样,枯瘦的手指抓着锦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条濒死的鱼。难道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他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玉碎的脆响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星象示警......大丧......”他喃喃自语,独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未必就应在朕身上!”他踉跄着起身,撞倒了案上的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毯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皇后!梁氏!”他忽然拍着额头大笑起来,“她是国母,若她死了,不就是‘大丧’吗?”

这个念头让他通体舒畅,仿佛找到了破解天命的密钥。他扶着柱子,脚步虚浮地在殿内转圈,嘴里胡乱嚷嚷:“辅政大臣......毛贵、梁椤、梁安......他们都是先帝留下的,杀了他们,不就应了‘戮死’的兆头?”

毛贵是梁皇后的母舅,梁安是皇后的生父,梁椤是皇后的同族兄长。这三人受先帝遗命辅政,在朝中根基深厚,平日里对他的暴行多有劝谏。苻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只是找不到借口动手。如今借着星象之说除掉他们,既应了“禳灾”的名义,又能扫清障碍,简直是一举两得。

“对......就这么办......”他笑得越发癫狂,唾沫星子溅在龙袍上:“皇后死,大臣亡......灾星自然就退了......”他忽然抓起案上的短刀,那是柄西域进贡的镔铁刀,刀锋锋利得能吹毛断发。他用手指拂过刀刃,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梁皇后脖颈的温度。

殿外的宦官听见里面的醉语,只当是皇帝又在发酒疯。这些日子,陛下常在醉后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要把长安城的百姓都改姓“苻”,一会儿又说要把太学改成猎场,谁也没把这些疯话当真。有个新来的小宦官不懂规矩,探头想看看里面的情况,被老宦官一把拉住:“别找死!陛下的话,听不得,更记不得!”

苻生却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绝妙。他把短刀插回鞘中,踉踉跄跄地走到铜镜前。镜中的人影歪斜丑陋,独眼在烛火下泛着凶光,像极了传说中吃人的恶鬼。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权力,在乎这龙椅能不能坐稳。他想起祖父苻洪说过的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一个皇后,三个大臣,换来自己的长治久安,这笔买卖太划算。

夜深时,他躺在软榻上,怀里抱着那柄短刀,像抱着心爱的玩具。炭火渐渐微弱,殿内的温度降了下来,可他却觉得浑身燥热。梦里,他看见梁皇后穿着素白的丧服,颈间的伤口还在流血,幽幽地问他:“陛下,臣妾何罪?”他却笑着说:“你没罪,只是天命要你死。”

三日后的清晨,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薄雾中。中宫的庭院里,腊梅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上凝结着霜,散发着清冷的香气。梁皇后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绣针,正在为苻生缝制一件护膝。她的动作轻柔,眉眼间带着温婉的笑意,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然逼近。

“皇后娘娘,陛下昨日喝了太多酒,今日要不要备些醒酒汤?”侍女轻声问道。梁皇后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必了,陛下不喜欢这些。”她知道丈夫的脾气,暴躁、多疑,尤其是喝醉后,更是六亲不认。可她总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只要自己足够温顺,总有一天能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她想起三个月前刚入宫时,父亲梁安叮嘱她:“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家,凡事忍忍就过去了。”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恪守本分,总能赢得陛下的欢心。直到亲眼看见他射杀强怀的妻子,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里,根本没有“怜悯”二字。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梁皇后抬起头,只见苻生穿着一身寻常锦袍,手里攥着柄短刀,独自一人闯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独眼里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未眠。

“陛下?”梁皇后放下绣活,起身相迎,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您怎么来了?要不要......”

话音未落,寒光已至。

苻生的动作快如闪电,短刀带着破空的风声,直刺梁皇后的脖颈。梁皇后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一阵剧痛袭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身上的凤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短刀抽出时,带出的血珠溅在苻生的脸上,滚烫而粘稠。他看着梁皇后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独眼里没有丝毫波澜。他蹲下身,用皇后的裙摆擦拭刀上的血污,丝绸的柔滑蹭过刀刃,发出细碎的声响。直到刀锋重现寒光,他才站起身,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陛下......”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尖叫着想要逃跑,却被苻生厉声喝止:“谁敢动,就和她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侍女们立刻僵在原地,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出中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梁皇后的尸体上,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在质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苻生出了中宫,径直往太极殿走去。路上遇到的宦官宫女,见他满身是血,手里还攥着刀,吓得纷纷跪地,连头都不敢抬。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满身的血气,比龙袍上的熏香好闻得多。

“传朕旨意!”他对迎面走来的侍卫长说,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收捕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椤、左仆射梁安,即刻押至太极殿!”

侍卫长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三位都是朝廷重臣,尤其是梁安,还是皇后的生父。可看着苻生眼里的杀气,他不敢多问一句,立刻领命而去。

太极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百官们站在殿内,谁都不敢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刚才侍卫们押着毛贵、梁椤、梁安进来时,三人还在挣扎着质问,可当看到御座上的苻生满身是血,手里还把玩着那柄染血的短刀时,他们都沉默了。

“陛下,臣等何罪之有?”毛贵率先开口,他是梁皇后的母舅,此刻头发花白,脸上写满了悲愤。他想不通,自己辅佐先帝多年,忠心耿耿,为何会突然遭此横祸。

苻生没有看他,只是用短刀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单调的声响。“你们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对吧?”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是。”梁安回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落在苻生身上的血迹上,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陛下,皇后她......”

“她很好。”苻生打断他,独眼里闪过一丝残忍:“她替朕应了‘大丧’的兆头,你们呢,就替朕应了‘戮死’的兆头。”

“兆头?”梁椤怒不可遏。“陛下怎能因虚无缥缈的星象,就滥杀无辜?”

“无辜?”苻生猛地站起身,短刀指向梁椤:“你们劝谏朕少杀人,就是违逆朕的心意;你们与皇后沾亲带故,就是结党营私!这还不够吗?”

他的话颠三倒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百官们吓得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求情。他们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会引火烧身。

“陛下!”毛贵忽然平静下来,他看着苻生,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你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就不怕动摇国本吗?”

“天下人?”苻生嗤笑一声。“天下人算什么?朕是天子,朕的话就是天意!”他挥了挥手:“拖出去,斩!”

侍卫们蜂拥而上,架起三位大臣就往外走。毛贵还在嘶吼:“苻生!你弑后杀舅,残害忠良,必遭天谴!”梁安和梁椤也在挣扎着怒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他们的骂声在大殿里回荡,刺痛了每个人的耳朵。可没有人敢站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位忠臣被押向午门。

午门外的广场上,早已围满了百姓。当看到三位大臣被押出来时,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谁都知道,这三位都是清官,深受百姓爱戴。

“怎么回事?他们犯了什么罪?”

“听说陛下杀了皇后,还要杀他们......”

“天哪,这是为什么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充满了不解和愤怒。可当刽子手举起屠刀时,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三声清脆的斩首声响起,三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午门的青石板,也染红了围观百姓的眼睛。他们看着那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忽然明白了,这位暴君,根本不需要理由,他杀人,只是因为他高兴。

消息传回太极殿时,苻生正在饮酒。他听到禀报,满意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告诉太史令。”他对宦官说:“星象已解,灾禳了。”

宦官战战兢兢地应着,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只要这位暴君还坐在龙椅上,长安城的血,就永远不会干涸。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了长安城。太极殿里的宴席还在继续,苻生命人奏响乐曲,命宫女们翩翩起舞。可那乐曲听在百官耳中,却像是亡魂的哀嚎;那舞姿看在眼里,却像是血色的祭奠。

苻生看着满殿的歌舞,独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他以为自己破解了天命,却不知,他亲手种下的仇恨种子,正在悄然发芽。那潜藏在宗室中的怒火,那弥漫在关中的怨恨,终将在某一天,化作燎原的烈火,将他和他的帝国,焚烧殆尽。

而此刻的他,还沉浸在“禳灾”的喜悦中,举起酒杯,对着满殿的恐惧,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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