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云贵交界处那座废弃供销社的铁皮屋顶上,像千万只鬼手在敲打门扉。
木门早已腐朽,被苏白一脚踹开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仿佛这屋子也记得痛。
蛛网从房梁垂落,缠绕着锈死的秤砣与泛黄的日历。
尘土在风中翻滚,唯有中央那方水泥台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年年清扫——可这里已荒废三十多年。
“就是这儿。”叶寒蹲在地上,手指拂过台面一道浅痕,“地脉共振点,和‘哭声’频率完全吻合。”
秦岚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战术风衣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圈暗红般的水渍。
她盯着那口嵌在水泥台下的铁皮盒,声音很轻:“根据地方志记载,1975年夏,三百名知青持返城批文归来,村民堵门三日,说他们背誓弃农、忘本求荣。最后……有人拿扁担砸断了带头知青的腿。”
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苏白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随身炭笔撬开锈蚀的锁扣。
咔哒一声,盒盖弹开——没有钥匙,只有一盘老式录音带,标签上用蓝黑墨水写着五个字:
给回来的人
“转录。”苏白把带子递过去。
叶寒迅速接住,连接便携设备。
电流杂音滋啦作响,接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女声炸了出来:
“你们走吧!别再回来了!这里不需要假良心!”
紧接着是孩子的哭喊,混乱的脚步,碗碟碎裂的声音。
一个男人在门外嘶吼:“妈!我是你儿子啊!我带了药,你病能治……”回应他的是一记重物砸门的巨响,还有冰冷的一句:“死了也别埋在这儿。”
录音戛然而止。
直播间瞬间爆炸。
【草!!这是我爷爷讲过的事!】
【我爸当年敲了三天门,亲哥拿锄头指着他说‘滚’】
【我姑姑被砸伤后疯了,再没提过‘回家’两个字】
【我们村也有……那时候都说知青变了心,可谁替他们说过一句话?】
弹幕不再是嘲讽,也不是羞愧,而是一片片**裸的伤疤被揭开。
苏白静静看着屏幕,眼底烧着火。
他忽然掏出手机,将录音上传,附上一行字:
“听见哭声的,举个手。”
十分钟,百万留言涌来。
有人写自己父亲临终前攥着一张旧地图,嘴上念着早已拆平的小村庄;有人晒出母亲藏了四十年的布鞋,针脚歪斜,是为从未归来的哥哥做的;更有网友定位到某处废墟,说那是当年“驱逐大会”的现场,如今连坟都找不到了。
苏白默默点燃一支蜡烛,放在柜台之上。
火光摇曳,映着他半边脸明半暗。
“你们以为我在找叛徒?”他低声说,却通过直播传遍全国,“错了。我在找那些明明想回,却被时代两头夹死的人。”
他转身,炭笔在斑驳墙面上用力写下:
“被打出来的人,也算回过家。”
笔画落定的刹那——
铁盒底部“咔”地弹出一枚铜钥匙,通体锈迹斑斑,齿纹却清晰异常。
叶寒一眼认出:“这……和全国‘开门办’的地基锁芯完全一致!每一个据点都用这种制式锁!”
话音未落,他手中终端猛然震动。
“不对!”叶寒瞳孔骤缩,“钥匙激活瞬间,全国37个停滞的‘开门办’据点同时震颤!这些地点全部关联历史上‘返乡受阻事件’!而且……”他抬头,声音发颤,“每当有人在直播里讲述‘被拒之门外’的经历,当地地脉光丝就会增强一分!”
秦岚立即调出模型界面,手指飞快输入参数。几秒后,她呼吸一滞。
“不是宽恕能重启的,是承认伤疤。”她喃喃道,“系统要的从来不是忏悔,而是真相——只有当一个人说出‘我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才能触发真正的共鸣机制。”
她果断下令:“调整‘信约评估模型’,新增‘创伤权重系数’:凡曾遭家庭或集体驱逐者,践诺点数翻倍,并自动纳入‘高危遗失者’保护名录。”
数据流轰然改写。
与此同时,远在内蒙古古驿道,那口冷却的铁锅水面再度波动。
血字缓缓浮现:
“你说过的话,有人记得。”
而在西南群山深处,那块三十年前的水泥告示牌裂缝扩大,铁盒暴露在雨中,内部机关悄然转动,仿佛等待某个脚步声靠近。
苏白站在供销社中央,手中握着那枚铜钥匙,感受着它微弱却坚定的脉动。
这是“渊启纪年”的第四阶段真正开启的信号——国家记忆的闭环,不在胜利的欢呼里,而在被掩埋的哭声中。
他望向镜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有些人,不是背叛了家国,是家先松了手。”
“现在,老子要把钥匙塞回他们手里——哪怕门早就塌了,路早被埋了,我也要他们知道:
你们的名字,还刻在大地上。”
直播画面渐暗,唯余烛火摇曳,映照墙上那行炭笔字,久久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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