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没有任何声音在空气中传播。
但所有曾打出“我认”的人,在意识深处都清晰地听见了那两个字。
苏白瘫坐在沙地上,手机猛然震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得嗡嗡作响。
直播后台涌入的私信瞬间突破百万条,清一色的,只有同一句话。
“我听见了……它在叫我回家。”
弹幕疯了一样地刷新,从最初的惊疑不定,迅速演变成一场覆盖全网的灵魂拷问。
「草!我也听见了!什么情况?幻听吗?」
「不是幻听!我老婆也听见了!我们俩都在深圳打工十年了!」
「等等……我没听见啊?坐标魔都,土生土长,我就没离开过家。」
「我也没听见!我一直在老家县城啊!凭什么不叫我?看不起我?」
「你们发现没?听见的全是……在外地漂着的?」
苏白眯起眼,冷馒头渣还卡在嘴角,他却浑然不觉,指尖飞快划过后台涌动的数据流。
一个惊人的规律浮现出来:收到这句“梦语”的用户,并非全是系统里最活跃的“践诺者”,反而高度集中在几类特定人群身上。
撂荒了田地、远赴他乡的农民工。
放弃了铁饭碗、辞职回乡支教的白领。
甚至还有一批早已退伍多年,却主动申请退掉城市户口,打算叶落归根的老兵。
昆仑塔内,叶寒的远程分析指令几乎与苏白的心念同步抵达。
数据图谱在全息屏幕上疯狂重构,人口流动热力图与“梦语”接收者的地理坐标精确重叠。
“老大!”叶寒的声音带着一丝骇然,通过加密频道传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这道声音有精准的筛选逻辑!它的目标人群只有一个特征——‘曾离开,又归来’的人!”
指挥台前,秦岚的指尖划过那张正在成型的图谱,每一个亮起的“归乡者”光点,都像是一枚重新钉入故土的道钉。
他们星罗棋布,看似杂乱无章,却共同构成了一张覆盖龙国全境的、无形的“良心回流网”。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温度,通过指挥系统下达指令:“启动‘归途者档案’,A级加密。通知所有‘开门办’,这不是一次无差别的召唤,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点名——谁走了神,谁就再也听不见了。”
苏白站起身,将小墨重新背在背上。
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安静地伏着,幽蓝的眼眸倒映着远方初升的朝阳。
他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徒步走向鸣沙山下最近的一处“开门办”修复点。
那里曾是一所被撤并多年的村小,如今,几位白发苍苍的退休教师正带着一群返乡的年轻人,一砖一瓦地自发重建。
工地上尘土飞扬,号子声此起彼伏。
苏白没有进去,只是蹲在小学门口那棵早已枯死的老槐树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半截炭笔,在粗糙的树皮上,一笔一划地刻下几个字。
“你说过的话,有人记得。”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正在搬砖的老教师身体猛地一僵。
他满是皱纹和泥灰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迷茫,嘴里喃喃自语:“我……我梦见我爹了……他说,我没守住房梁上刻的字……”
弹幕里立刻有本地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王老师吗?三十年前咱们这小学的第一个大学生啊!」
「我听我爸说过,王老师当年毕业时,在教室墙上写了‘将来一定回来教书’,结果考上省城编制,就再没回来过……」
「他哭了……我的天,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王老师扔下手中的砖头,双膝一软,竟直直跪在废墟前,积压了半辈子的愧疚与悔恨化作嚎啕大哭,声震四野。
苏白没有去扶,只是点燃一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蜡烛,轻轻放在残破的墙根下,烛火摇曳,映着他平静的脸。
“别嚎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老人耳中,“活人写的字,得活人来补。”
哭声戛然而止。
王老师抹了一把混着泥水的眼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本磨得发亮的红色退休证,高高举起,对着废墟,也对着全球直播的镜头,嘶哑地吼道:“我回来了!这课,我接着上!”
刹那间,他脚下的土地轰然一震!
那片由全民信念构筑的“国”字地基,光芒陡然炽盛,其轮廓竟比其他据点清晰了三分不止!
昆仑塔内,叶寒看着暴涨的数据,失声惊呼:“卧槽!一个‘归途者’的承诺兑现,产生的‘践诺点数’是普通人的五倍!不,是七倍!而且……系统自动屏蔽了他所有的失信记录!”
他猛然顿悟,双手狠狠砸在键盘上:“不是宽恕……是抵消!他们在用‘归来’这一件事,赎回所有半途而废的人生!”
“有些人,不是没守诺,是被时代逼着走丢了。”秦岚的声音在苏白的耳机里响起,她已然调整了评估模型,将所有“归途者”列为“高阶信约载体”,“现在,该让他们把账本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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