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燃的指尖在鼠标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脑海里闪过几个选项:《自然》、《科学》、或者国内的《空气动力学报》。
这些都是顶尖的学术期刊,是无数科研人员梦寐以求的殿堂。
一篇论文从投稿到审稿,再到最终刊发,顺利的话,要半年。
遇到刁难的审稿人,拖上一两年也是常事。
太慢了。
他等不了,国家也等不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真理本身,就是最硬的通行证。
许燃的目光平静如水,打开了浏览器,输入了一串地址:arXiv。
全球物理学、数学领域最大的预印本服务器。
在这里,没有冗长的同行评议,没有编辑的指手画脚。
只有最纯粹、最前沿的思想交流。
一篇论文上传,全球的学者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自有公论。
【标题】:General Aircraft Icing Growth Model
【作者】:Xu Ran
【机构】:National University of Defense Technology, China
没有头衔,没有博士、教授的后缀。
只有一个名字,一个来自华夏的机构。
他平静地点击了“提交”按钮。
做完这一切,就像是完成了一份普通的课堂作业。
许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饭了。
“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红烧排骨。”
许燃低声自语,推开门,走向了灯火通明的食堂。
他并不知道,他随手扔下的这颗“石子”,将在几小时后,在地球的另一端,掀起一场何等剧烈的海啸。
地球另一端,法国,图卢兹。
这里是欧洲航空工业的心脏,空中客车公司总部的所在地。
下午三点,正是下午茶时间。
空客空气动力学部门的首席科学家,六十岁的让·皮埃尔,正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蓝山咖啡,享受着难得的闲暇。
他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合身的西装衬托出学者的儒雅。
作为全球气动领域的泰斗,他每天的习惯就是浏览arXiv上新出的论文,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绝大多数论文,在他眼里都如同垃圾。
“用机器学习拟合风洞数据?天,又一个想偷懒的蠢货。”
“改进的翼尖小翼设计?二十年前的老调重弹。”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轻蔑地划动着鼠标滚轮。
突然,一篇来自“流体力学”分类的论文标题,让他停下了动作。
《通用飞机积冰生长模型》。
好大的口气。
皮埃尔的眉毛挑了挑。
通用模型?
全世界多少顶尖实验室,花费数十亿欧元,几十年都没能搞定的东西,谁敢用这个词?
他瞥了一眼作者信息。
Xu Ran. National University of Defense Technology, China.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在他认知里与顶级气动学毫无关系的机构。
“呵,又是哪个哗众取宠的华夏民科。”
皮埃尔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审视和找茬的心态,点了进去。
他倒要看看,东方的年轻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论文的摘要很短,语言平实,却充满了力量,声称建立了一套可以精准预测不同气象条件下,机翼表面积冰生长形态与速率的数学模型。
“吹牛。”皮埃尔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他继续往下看。
前三页,是常规的流体力学阐述和问题引入。
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但也挑不出毛病。
“基础还算扎实,不像个纯粹的门外汉。”皮埃尔评价道。
从第五页开始,画风突变。
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让皮埃尔感到无比熟悉的偏微分方程组,正是该死的,困扰了空客波音以及全世界航空工程师数十年的非线性相变方程。
以及,那个着名的“奇点”。
皮埃尔身体微微前倾,他知道,好戏要开始了。
绕开这个奇点,是所有研究者的噩梦。
空客的“风之神”超算中心,每年有三分之一的算力,都耗费在用穷举法和近似计算,去模拟这个过程。
他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这个叫许燃的年轻人,会用什么愚蠢的方法去“绕”过它。
然而,下一页的内容,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论文作者根本没有去“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让皮埃尔感觉有些眼熟,却又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数学符号:
一个草书的“S”下,标注着一个“D[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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