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冠堡垒深处,并非所有角落都充斥着亡灵魔法的刺骨喧嚣。在这间由伯瓦尔亲自选址、并经由银色黎明牧师与达拉然法师联合施加了多重封印与静默结界的密室内,唯有永恒的寒冰在墙壁与穹顶间默默流转,发出幽蓝色的微光。这里曾是凛雪用于冥想,隔绝诺森德万灵哀嚎的避风港,如今却安置着一个更为脆弱、更令人不安的存在——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残魂。
他躺在密室中央一块平滑如镜的寒冰平台上,那并非棺椁,却比任何棺椁更令人感到窒息。平台上镌刻着安抚灵魂、稳固存在的古老符文,细微的能量如同呼吸般明灭,勉强维系着那具几乎透明的形体。他不再是那个身披黑暗、手持魔剑的巫妖王,也不是那个金发飞扬、充满理想主义的洛丹伦王子。此刻的他,更像是一缕被强行聚拢、勉强维持人形的雾气,轮廓边缘不断有细微的光尘剥落、消散,仿佛随时会彻底融于冰冷的空气中。
伯瓦尔·弗塔根站在平台旁,厚重的萨隆邪铁铠甲在静默结界内也收敛了往日的能量嗡鸣。他没有戴统御头盔,那张被龙火严重灼伤、又经亡灵魔法修复的可怖面孔暴露在外,唯一的眼睛凝视着平台上那脆弱的灵魂,目光复杂得如同诺森德永不停息的风雪。愤怒、怜悯、责任,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在其中交织。他曾无比憎恨这个灵魂,憎恨他带给艾泽拉斯的灾难,憎恨他让自己承受了这非生非死的诅咒。然而,凛雪的牺牲,那跨越生死的救赎,以及眼前这具破碎不堪、连存在本身都岌岌可危的残魂,让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无处着落,只剩下沉甸甸的、必须肩负起来的责任。
“他…情况如何?”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提里奥·弗丁走了进来,他卸去了大部分盔甲,只穿着简单的旅行便服,灰烬使者背负在身后,剑鞘也无法完全隔绝那内敛的圣光波动。他的脸上刻满了疲惫,奥杜尔、尼奥罗萨连番恶战,以及不久前在噬渊入口目睹凛雪的“陨落”,都在这位老圣骑士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伯瓦尔没有回头,声音如同摩擦的岩石:“稳定…如果这种状态也能称之为稳定的话。符文减缓了他消散的速度,但无法阻止。他的灵魂…太破碎了,就像一面被重锤砸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承载着不同的痛苦,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阿尔萨斯’。”
弗丁走近,目光落在阿尔萨斯那模糊不清的脸上。那双曾经燃烧着狂热圣光,后又冻结着残酷冰霜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眼睑下的眼球在剧烈而快速地转动,仿佛在经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偶尔,他的嘴唇会无声地翕动,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只有周围的寒冰似乎会随之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他在经历什么?”弗丁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的记忆。”伯瓦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所有的一切,失去控制的,在他意识的深渊里反复上演。斯坦索姆的抉择,梅尔甘尼斯的嘲讽,诺森德的远征,拔出霜之哀伤的瞬间…还有…弑父。”他顿了顿,那个词说出口依然带着血腥味。“这些碎片在疯狂地回响,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只有纯粹的痛苦、愧疚、愤怒和…迷茫。凛雪虽然将他从噬渊拉回,但典狱长对他的折磨,以及他自身背负的罪孽,早已将他的灵魂本质撕裂。”
仿佛是为了印证伯瓦尔的话,平台上的阿尔萨斯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透明的躯体都剧烈波动起来,仿佛要溃散一般。他紧闭的眼角,竟渗出了一滴凝结成冰晶的…泪水?那冰晶甫一出现,就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与绝望,让周围符文的稳定光芒都为之一暗。
伯瓦尔立刻上前一步,覆盖着甲片的大手按在平台边缘,一股精纯的、带着他个人意志的统御魔力缓缓注入,并非强制控制,而是如同锚链般,试图稳定那即将被痛苦浪潮掀翻的小船。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项工作需要极致的精确与耐心,远比用力量碾压敌人要困难得多。
弗丁也下意识地握住了灰烬使者的剑柄,圣光在他体内温和地流转,但他克制住了将其释放的冲动。圣光对于此刻的阿尔萨斯而言,或许不是救赎,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灼烧。
挣扎持续了大约一刻钟,阿尔萨斯的灵魂才渐渐平复下来,重新变得“安静”,只是那安静之下,潜藏的惊涛骇浪无人能够忽视。
“他…能感知到我们吗?”弗丁问道。
“不确定。”伯瓦尔收回手,气息有些紊乱。“他的意识大部分时间沉沦在自身的碎片回响里。但偶尔…会有极其短暂的清醒瞬间,就像暴风雨中偶然透出云层的一缕微光。在那瞬间,他似乎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但无法理解,无法回应。”他看向弗丁,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常出现的,是一个词…或者说,一个意象…‘凛冬’。”
“凛冬…”弗丁低声重复,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伫立在冰冠王座之上,白发如雪,眼神却比万年寒冰更坚定的身影。是她,以自身为代价,换回了这缕残魂。“他对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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