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加斯特的最底层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空间,它是绝望的具象化,是时间被绞碎、意义被抽离的虚空胃囊。典狱长化身引爆的那道湮灭冲击,其本质并非纯粹的能量洪流,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否定。它爆发时,世界并未被撕裂,而是被彻底地、冰冷地涂抹了。
绝对的黑暗降临了。这黑暗并非光线的缺失,而是感知的剥夺。伯瓦尔·弗塔根感觉不到自己破碎的躯壳,听不到骨骼呻吟,甚至嗅不到自己内脏破裂涌出的浓重血腥。他沉入了冰冷的虚无,意识如同被投入墨汁的萤火,瞬间被吞没,只剩下一点濒临熄灭的“存在”感在无边的死寂中沉浮。时间失去了刻度,永恒与刹那在此刻重叠,成为令人窒息的酷刑。他感觉自己在坠落,又似被凝固在琥珀之中,思维被拉长成细丝,在虚无的刀刃上反复切割。
当那吞噬一切的否定缓缓退潮——或者说,当被剥夺的感知如同被强行缝补的破布般重新拼凑起来——托加斯特底层的景象重新映入伯瓦尔模糊的视野,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绝望。
他像一具被攻城锤反复蹂躏后丢弃的残破铠甲。曾经闪耀着神圣符文的米奈希尔之力板甲,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深深嵌入他变形的躯体。每一次试图呼吸都伴随着肋骨碎裂的剧痛和肺叶被刺穿的灼热铁腥味。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口鼻和盔甲缝隙中涌出,在身下噬渊冰冷、贪婪的黑石地面上蜿蜒,汇聚成一小片刺目而徒劳的猩红。圣光?那曾充盈他、驱动他、定义他的力量,早已枯竭。体内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撕裂的痛楚,仿佛灵魂本身都被那湮灭之波刮掉了一层。他挣扎着,用尽残存意志驱动一颗眼球转动,粘稠的血污模糊了视线,世界在破碎的重影中摇晃。
视野的边缘,是达里安·莫格莱尼。黑锋骑士团大领主如同被拆散的提线木偶,瘫倒在嶙峋的黑色巨石旁。他那身标志性的、铭刻着无数死亡符文的黑曜石板甲,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大片甲片扭曲、崩飞,露出下面同样支离破碎的亡灵之躯——灰败的皮肤撕裂,露出森森白骨,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在胸腔深处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影之哀伤,那把吞噬了无数灵魂的符文巨剑,脱手飞出数丈远,斜插在黑色的地面里,剑身上流转的邪恶符文光芒黯淡得如同灰烬。达里安仅存的一条手臂徒劳地向前伸出,指尖痉挛地抓挠着冰冷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更远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血精灵破法者,萨洛瑞安·曦寻者,这位曾以精妙奥术技艺着称的奎尔多雷,此刻仰面躺在冰冷的黑石上,身躯诡异地扭曲着。他那柄镶嵌着太阳之井水晶碎片的法杖断成两截,散落在身旁,杖头的水晶彻底碎裂,残余的奥术能量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逸散。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几乎将他从肩胛劈至腰际,精灵特有的银金色血液在身下晕开一小片冰冷的、迅速黯淡的光泽。他翠绿色的眼眸空洞地凝视着托加斯特扭曲的、流淌着暗影能量的穹顶,胸膛再无起伏。
矮人山丘之王,穆拉丁·铜须的挚友,布兰登·石锤,这位以山岳般坚韧着称的战士,背靠着一块崩落的巨大黑石,仿佛被钉死在那里。他标志性的、缠绕着雷霆符文的巨斧只剩下了半截粗糙的斧柄,断口处焦黑一片。一道无形的、恐怖的撕裂力量几乎将他壮硕的身躯斜斜劈开,厚重的板甲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混合着破碎内脏的鲜血从巨大的创口处汩汩涌出,染红了他浓密的胡须和冰冷的岩石。他怒目圆睁,钢牙紧咬,仿佛在无声地咆哮,但生命的气息正如沙漏中的细沙般飞速流逝。
暗夜精灵哨兵将军,莎琳德拉·夜风,这位艾露恩的虔诚信徒,倚在一根断裂的、流淌着暗影的黑色石柱旁。她矫健的身躯被一道贯穿腹部的巨大伤口洞穿,边缘闪烁着不祥的紫黑色腐蚀能量。她象征月神庇护的银色链甲被撕开,翠绿色的、充满生机的血液正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从伤口喷涌而出,滴落在噬渊贪婪的土地上,迅速被吸食殆尽。她紧握着断成两截的月刃,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银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和一种深沉的、对生命流逝的无力感。她试图低声吟唱月神的祷言,但发出的只有破碎的气音。
联军最精锐的力量,代表着生者与亡者同盟的顶尖战力,在这托加斯特的最底层,在典狱长化身的一击之下,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田,尽数伏倒,生机断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浓重的、带着铁锈甜腻的血腥气;灵魂被强行撕裂、湮灭后残留的、如同烧焦羽毛和腐肉混合的刺鼻焦糊恶臭;还有噬渊本身散发出的、永恒绝望的冰冷气息。这气味混合在一起,足以让最坚韧的意志崩溃。
然而,伯瓦尔充血、剧痛的眼睛,死死地、执着地穿透血污和重影,钉在爆炸的核心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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