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三救赎 第275章 渡舟

跨过现实与量子之海的边界，所有常规的物理感知在瞬间被彻底颠覆。

脚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波动承托；

眼中所见也非寻常的光影折射，而是一片由无尽信息流与坍缩可能性构成的蔚蓝汪洋，每一道涟漪都是数学规律的具象舞蹈。

在这里，空间的远近、时间的长短都失去了绝对的意义，只剩下流淌的原始能量和如同睡莲般沉浮的世界泡碎片，在意识的边缘载沉载浮。

铃紧紧抓着庄姜的手，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那双总是清澈映着天空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奇，以及一丝面对完全未知的本能畏惧。

她小心地呼吸着，仿佛怕惊扰了这片静谧而浩瀚的汪洋。

就在这时，前方那如同星河般流淌的量子之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意志的召唤，开始缓缓汇聚，勾勒出一个修长而朦胧的人形轮廓。

光流编织，细节渐丰，最终，光芒如潮水般褪去，显现出一位女子的身影。

她拥有长及腰际的纯白长发，发丝并非静止，其间仿佛自行流淌着微缩的星辉，闪烁着冷冽而永恒的光点。

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凡人，每一处线条都符合某种至高的和谐，带着一种超越性别、超越情感的、亘古不变的宁静。

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包裹其身，赤足悬浮在涌动的量子能量之上，却纤尘不染。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眸是纯粹的蓝紫色，如同量子之海本身最深邃的核心，浩瀚无垠，其中映照出的并非个人的喜怒哀乐，而是无数世界的生灭轮回与时间本身的无声流淌。

她是“娑”，此片量子之海意识的化身，于此显形。

庄姜看着眼前这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具象化、也更接近“人”的形态，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你的实力恢复了？”

他问道，声音在这摒弃了常规介质传播的奇异空间里，显得有些空灵而失真。

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庄姜身上，那目光并非简单的注视，更像是一种高维度的扫描，仿佛能轻易穿透他坚韧的表象，直视其灵魂深处积压的疲惫与背负的沉重代价。

“多亏了你的‘东西’，”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客观的宇宙常数，“已经恢复了一大部分。”

她的视线随后轻移，落在正躲在庄姜身后，只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打量她的铃身上。

“这就是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想要保护的人？”

娑问道，那纯粹蓝紫色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的情绪，如同古井无波的水面被一粒微尘惊扰，泛开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庄姜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这个看似矛盾的简单动作里，蕴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纠葛与无奈。

他原本是想把帕朵先送入量子之海的。

然而，帕朵拒绝了，异常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当时，她仰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与闪烁，只剩下一种清澈见底的、不容动摇的坚定。

“老大，”

她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敲在庄姜的心上，“我不能一直逃避下去。爱莉姐在这里，千劫哥在这里，大家……都在这里。我要和她们一起，和你们一起。”

她不能再接受一次“独自安全”，而看着重要的人在前方奋战、乃至牺牲。

她宁愿一同面对终焉的洪流，无论结局是粉身碎骨还是奇迹降临。

庄姜的失神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娑那仿佛能洞悉因果与心念的目光已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波动。

她并未追问，只是几不可闻地、仿佛带着某种古老存在对渺小个体那份执着的不解与一丝极淡的怜悯，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在这没有空气的量子空间里，却奇异般地漾开了细微的涟漪，随即消散于无痕。

她没有再言语，只是抬起那完美得不真实的手，纤细如玉的手指在前方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霎时间，他们面前那片蔚蓝的背景如同光滑的幕布般被无声地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一个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世界泡景象。

温暖的阳光、青草的芬芳、隐约的鸟鸣……那是一个与外面那片绝望末世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安宁与生命力的微小世界，如同暴风雨眼中唯一平静的港湾。

“铃，该进去了。”

庄姜收敛起所有翻腾的心神，轻轻推了推铃的后背，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退缩的意味。

铃看着那个美丽的“新世界”，眼中重新亮起了被现实磨蚀已久的光彩，她小跑到那虫洞入口前，又猛地回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庄姜，声音里带着雀跃与不易察觉的依赖：“庄姜哥哥，是不是不久以后，你和姐姐就会回来接我？”

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希望，庄姜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沉闷而窒息。

他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与沉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可靠，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到来的未来：“是的。不会很久。在那里要听……‘娑’的话。”

他顿了顿，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称谓来定义这位量子之海的化身。

“嗯！拉钩！”

铃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她那纤细的小拇指，脸上洋溢着坚信不疑的笑容。

庄姜微微一顿，依言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铃平行，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郑重地勾住了她那小小的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稚嫩而坚定的童谣在这超脱常世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约定力量。

做完这个幼稚却无比郑重的约定，铃终于心满意足，脸上重新绽放出如初生朝阳般灿烂的笑容，朝着庄姜和静立一旁的娑用力挥了挥手，然后活蹦乱跳地、带着对新世界无限的好奇与憧憬，一步踏入了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泡中。

虫洞在她身后如同愈合的伤口般缓缓闭合，将那片诱人的安宁景象彻底隔绝，恢复成流淌不息的量子蓝光。

待虫洞完全消失，周围重新归于那片永恒而浩瀚的量子之海背景时，娑那空灵而平静，不携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终的通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提醒：

“庄姜，记住我们的约定。”

她的身影开始逐渐淡化，轮廓变得模糊，重新融入四周的蔚蓝光芒之中，仿佛冰融于水。

唯有那双纯粹的蓝紫色眼眸，在彻底消散前，似乎深深地看了庄姜一眼，将那份沉重的责任、冰冷的交易与莫测的未来，无声地、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