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悔 第16章 结契

当谢绝尘睁开眼，便见段裕卿靠在一旁似在熟睡，骨节修长的手压住了衣摆的一角。谢绝尘抽出衣摆，掀开车帘，便看见斜靠着马车熟睡的莫修染。谢绝尘忍不住皱了皱眉，奇怪，怎么今天他徒弟还没醒，往日不都挺早的吗。正疑惑着，身后传来段裕卿沙哑懒倦的声音，仿佛刚刚睡醒：“瑾瑜兄，你今天怎么起地这么早？”

段裕卿探出个脑袋，勾人的桃花眼水雾朦胧。谢绝尘抬头看了看天色，“嗯，可能是我昨晚睡得早吧”。昨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没有预兆就入了定，醒来还觉得身体变得轻松了许多。

听见两人的声音，莫修染惊醒过来，明明要给他师尊守夜的，居然睡过去了。之前炼化魔气的时候，他可是不眠不休硬生生扛个三天三夜。他向段裕卿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只见段裕卿神色自若，睡眼惺忪，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守在一旁的侍从见众人醒了，走近道：“主人，曦月城离这不远，现在出发，大概今晚能赶到。”

段裕卿：“瑾瑜兄，我们现在出发？”

“嗯。”谢绝尘点了点头，又坐回车内。

莫修染忙道：“师尊。”

“嗯？”

“您昨晚睡得好吗？”

谢绝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道：“还行，怎么了？”

闻言，莫修染扫了眼段裕卿，“没事，弟子只是担心您在马车上休息不好。”

段裕卿笑道：“瑾瑜兄好福气，收了个这么孝顺乖巧的徒弟。”

闻言，不知为何，莫修染只觉莫名郁闷。谢绝尘不置可否，只是道：“出发吧。”

“是，师尊。”

傍晚。“主人，我们到了。”谢绝尘走出马车，只见马车停在一座偌大府邸前，牌匾上提着段府二字。

“瑾瑜兄，请。”

迈入气派豪华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四四方方的庭院，房间整齐地排列在庭院四周，再往里去就是后花园，假山奇石罗列，亭台楼阁如云，漫步在绿荫花径之间，只听见清泉潺潺流淌，还有阵阵虫吟，此起彼伏，置身其中，只觉悠闲自在，别有一番意趣。

“瑾瑜兄，此处府邸我不常居住，下人也不多，因此冷清了些，你不要介意。”

“无碍，我喜清净。”段裕卿温柔一笑道：“那便好。”

谢绝尘张望四周，道：“你这府邸修建地倒是雅致地很。看样式应是江南一带的徽派建筑？”

段裕卿：“没错，这府邸的建筑工匠正是我从黎州请来的徽派大师，没想到瑾瑜兄既懂酒，还懂建筑。”

谢绝尘：“去过几次江南。”

穿过假山碎石，段裕卿终于领着众人来到一座雅正绝美的庭院。

段裕卿笑道：“瑾瑜兄，舟车劳顿，你先在此处好好休息，明早我再带你去酒窖。”

“那便多谢段兄了。”

段裕卿笑着摇了摇头，又对莫修染道：“莫小公子，你的住处在另一边，由于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只能请你随我侍从过去，希望你不要介意。”

莫修染：“我与师尊住在一起。”

“可是，这间院落只有一张床，难道你要和你师尊一起睡？”段裕卿露出疑惑又好笑的表情。

莫修染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咬了咬牙道：“带路！”段裕卿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一路上，莫修染看见有距离他师尊近的房子，都被侍从以各种滴水不漏的理由拒绝。深夜，莫修染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放心不下。突然，左侧房檐上传来细微的声响，莫修染内心一惊，忙冲出房门，只见一黑影从他屋檐一晃而过，竟是往他师尊所在方向而去，他忙斥道：“谁在鬼鬼祟祟！”

发现自己暴露，黑色人连忙朝着另一个方向奔离，见状，莫修染连忙追上，“站住！”

莫修染兴致昂扬，若这鬼祟之人是段裕卿，被他抓到的话，就能让师尊看清他的真面目了！莫修染一路紧追不舍，直将黑衣人逼上一座悬崖。黑衣人似乎没了去处，缓缓转过身来。

莫修染：“你是什么人！深夜鬼鬼祟祟，靠近我师尊的住处是何居心。”

黑衣人不语。莫修染抬手向黑衣人劈去，黑衣人却轻松躲开，瞬间气场全开，莫修染暗道不好，这黑衣人竟然隐藏了实力，故意引他至此，他转身想逃。却中黑衣人一掌，身体被拍飞，顿时骨裂声传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噗！”他欲起身，身上便又被重拳击来，两人实力相差悬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还手逃脱的余地。

“呃！”再一次被击飞出去，莫修染全身都被恐怖的鲜血染红。

“不能死！师尊！”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忽然爆发，莫修染猛地扑向黑衣人，黑衣人大惊失色，双腿抵地却也稳不住身形，被莫修染一路推向悬崖边缘。黑衣人慌乱中拽住了莫修染的肩膀，莫修染却不管不顾地猛冲，与黑衣人一起向崖底坠去。身底风声猎猎，失重感袭来，莫修染脑海只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就要死了？

嘭地一声巨响，崖底多了具血泥。而莫修染则躺在他师尊的臂弯里。

“师尊，”怀中少年意识不清中喊了师尊二字，双手下意识紧攥着脖间的玉佩。

看着丹田震裂、气若游丝的徒弟，谢绝尘皱了皱眉，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肉泥，恐怕是坠崖前就做好了抹除一切痕迹的准备，灵力功法散尽，根本无法判断出是来自哪个宗门。若不是之前给他徒弟施了护灵咒，恐怕他徒弟就要命殒于此了。

瞬息间，谢绝尘将莫修染送回了净心院，幸亏之前给他吸收了灵修草，不然心脉尽断，他也无力回天。给莫修染的身体施了个净身术后，谢绝尘将人安置在了冷泉，最后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莫修染，谢绝尘转身离去。

幽篁古城，妖族聚集地。皇都内，妖皇正左拥右抱，与各路妖女嬉笑打闹。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报！大事不好了妖皇。”只见一只长嘴鸟着急忙慌的飞入，由于飞得太急直接撞到石龙柱上。

妖皇震怒：“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把你放油锅里炸了！”

闻言，那鸟妖哆哆嗦嗦道“禀，禀告妖皇，姓谢的来了！”

妖皇拿起桌前的果盘就朝鸟砸去，怒道：“世上姓谢千千万，你说哪个？！”

鸟哆哆嗦嗦道：“就，就，您之前不让提的那个。”

闻言，妖皇双目圆瞪，瞳孔竖直，眼底的恐惧展露无遗，起身惊惧道：“谢绝尘！他在哪里！”

“他他他，他就在您的寝殿外面。”

话落，只见妖皇摇身一变，一条十丈高的紫星巨蟒忽然现身！巨蟒张开巨口，亮出锐利的毒刃，毒液甩下，落在小妖身上，小妖直接融为一滩血水。

“快跑啊！”顿时尖叫声四起，各路小妖纷纷往外跑，要知道妖皇一旦恢复原身，脾气就会变得十分暴躁。

妖皇抵着宫殿向外游去，因为脑袋太大，出寝殿大门时更是直接将大门撞毁。

见到那抹白色身影，妖皇顿了顿，还是呲着牙缓缓来到谢绝尘面前，似乎想在气势上吓退外来侵入者。谢绝尘投去淡淡的一眼。妖皇忽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自己的七寸。悠久而又熟悉的颤栗回归，将妖皇神智拉回，瞬间变回人身，讨笑道：“谢仙长，您贵人事多，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绝尘淡然道：“没什么大事，借你几寸蛇筋而已”。

“蛇，蛇筋？”

“嗯。”闻言，妖皇欲哭无泪道：“谢仙长，我的蛇筋太，太老，您如果想要修复灵根的话，得找年轻又强大的蛇才行。”

谢绝尘斜睨道：“哦？”

妖皇有些心虚，但还是道：“回，回禀仙长，我知道一条白蛇，比我年轻修为也比我强，我可以带仙长找到它。”

谢绝尘不说废话，引出一抹灵识侵入妖皇的灵觉，跟着它感应到了白蛇的所在地。待到妖皇睁开双眼，哪里还有谢绝尘的身影。妖皇大口喘着气，这活祖宗终于送走了，忽然庆幸有蛇比他年轻厉害，至少让他躲过了今日的拔筋之灾。筋骨分离之

痛，回想起来，后背还是一阵抽痛。

另一边，谢绝尘来到一处灵力充沛的瀑布前，只见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泡着一位浑身**的白发男子，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桃红色的嘴唇，眉眼狭长，露出水面的眼睛瞳孔呈金色，正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屑。

谢绝尘丹凤眼微眯，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轻声道：“看来妖皇老眼昏花了啊。”

白纪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火辣辣地盯着自己的男人，虽然此人长得好看，但是怎么这么不矜持，是本皇子的人身过于迷人了吗。白纪心里暗爽，开口道：“凡人，我不介意你觊觎我的美色，允许你过来服侍我。”

“你确定让我过去服侍你？”

“嗯。”白纪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又好看的人类，也是第一次允许别人近他的身，脸色微微红了红。闻言，谢绝尘飞身落到白纪身边，双手扶上白纪的脊背，白纪下意识浑身颤栗了一下，耳朵都染上了绯红。然而，没让他害羞多久，突然一股剧痛从尾脊处传来。

“啊啊！”

“砰！”地一声巨响，一条几丈粗的尾巴从水底掠出，猛地朝谢绝尘扫来。谢绝尘轻松躲过，反手结了一道金色结界朝白纪袭去。白纪速度不及，被一把圈住，身形也随着结界的收缩而变小。

白纪一边挣扎一边怒道：“该死的修士，快放了我，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对我出手，我父王定不会饶了你！”

“喂！本太子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需要你的龙筋，你可以开任何条件。” 谢绝尘边说着边靠近白纪。闻言，白纪浑身寒毛倒立。

“啊！不要，你不要过来啊！！如果你敢过来我就自杀，我死后就算你得到龙筋也没用，龙筋又不像蛇筋，你以为硬拔就能为你所用吗。”白纪大喊道。

“哦？还有这种说法？”

“自然，我可以起誓。”白纪生怕谢绝尘不信跑过来把他的筋拔了，立即对天起誓道：“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龙族属于神族后裔，天道对其誓言都带有管制，眼下晴空万里，并没有天道的劫惩，看来白纪所言非虚。

“那你要如何才肯自愿交出龙筋？你放心，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我取走龙筋，现在让你自己选，你可不要浪费了。”

闻言，白纪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刚溜出来没多久便见识了世界的险恶，该死的人类真是可恶又可怕！

“我的时间有限，给你一刻钟时间考虑。”

看着谢绝尘平淡无波的目光，以及一寸寸收紧的结界，白纪心如死灰。忽然，白纪似乎想到什么，眼神狡黠道：“你答应与我结契，不离不弃，护我周全，我便自愿献出龙筋。”说罢，白纪一脸紧张地看着谢绝尘。

“可以。”

没想到眼前人答应地如此果断，白纪莫名有些惊喜，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你确定？”

“嗯。”

“好，你叫什么？”“谢绝尘”。白纪默念了谢绝尘的名字后，便取了一片自己身上的龙鳞，施了个法决，只见龙鳞变成了粉末，又取了龙鳞下面皮肤的一滴龙血，混合在一起道：“喝了它。”

话音刚落，谢绝尘瞬间来到白纪面前，白纪莫名感觉害怕，小小人类居然能让天生神族产生敬畏，足见此人实力的恐怖。一饮而下，谢绝尘问：“这样就可以了？”

谢绝尘微抬起头，淡琉璃色的眼睛向白纪看来。白纪莫名心漏一拍，这种瞳孔的颜色，此前他只见过一人。

见白纪呆愣愣的模样，谢绝尘喉间发出疑问。“嗯？”回过神，白纪点了点头道：“嗯嗯，可以了”。说罢，还是忍不住看向谢绝尘的瞳孔。

“那就开始。”话音刚落，白纪只觉剧烈的疼痛袭来，下意识张口向谢绝尘脖颈咬去，随着舌尖触碰到一股温凉，痛感迅速消失。与此同时，谢绝尘的手明显一顿，复又继续深入。谢绝尘一声不吭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白纪亦不敢松口，只是龙目瞪得极大，侧目瞄着谢绝尘。要知道，拔筋抽髓之痛生不如死。就在白纪怔愣间，身前人微微撤离身体。白纪吮吸的动作慢慢停下，没等抬头，便被按了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干涩嘶哑的声音：“好了。”抬头看去，只见谢绝尘脸色白得吓人，面上却神情淡然。“你，”

“怎么？”

“没。”白纪眼神躲闪，要知道，当年自己经受拔筋之痛的时候可是疼得死去活来，去了大半条命，哪像眼前这之人，**凡胎，硬是一声没坑，拔完跟没事人一样。是人吗？白纪狐疑地抛去一眼。

谢绝尘将白纪带上岸，上下扫了眼**白条的白纪，疑问道：“你衣服呢？”“我这才溜出来，还没来得及准备衣服。”白纪怨气深重道。

“那就变回小白蛇。”闻言，白纪气急败坏道：“什么小白蛇！我是龙，白龙好吗！”

谢绝尘不说废话，转身就走。“哎！你去哪，你可是跟我结了契，你得保护我！”眼看谢绝尘越走越远，白纪暗骂了声，忙变回小手办的模样朝人追去。

回到了净心院，谢绝尘便径直朝冷泉走去。“他是谁？”白纪露出脑袋，看着冷泉中仍旧昏迷不醒的莫修染道。

“我徒弟。”“我看他灵根受损，难不成你是想拿本太子的龙筋给他疗伤？！”

见谢绝尘不说话。白纪怒道：“本太子的龙筋如此珍贵，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废物！”谢绝尘不理会白纪的话，兀自将龙筋拿出，瞬间凤眸睁圆。感受到谢绝尘身体的僵硬，白纪反应过来，忙闭上眼，又甩了甩脑袋。才见谢绝尘身体慢慢放松。

白纪心虚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人类若与龙族结契，就能转移走龙族身体的痛楚。另外，龙族若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就会感同身受。”说罢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谢绝尘平静道：“我知道。”闻言，白纪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道：“知道你还同我结契？”

谢绝尘不答反问道：“这不是你提的条件？”闻言，白纪尴尬一笑道：“好像也是。”。毕竟自己以自杀威胁，不过这人也太实诚了吧，谁会轻易选择去死啊，而且凭借这人的实力将自己轻松拿下也不是问题啊，不得不说这人是真傻，哎，自己跟他结契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只能日后多照顾他些了，白纪暗中吐槽。

三个月后。“师尊！”莫修染梦中惊醒，坠崖的情景历历在目。“这是冷泉？我不是坠崖了吗。”莫修染喃喃道。他猛地起身，也不顾湿漉漉的衣服，直朝着他师尊的院落奔去，刚欲上前，却见一陌生男子推门而出，白衣浓颜，气质尊贵。可是他怎么穿着师尊的衣服！？？

莫修染惊讶道：“你是谁？”

白纪冷哼一声，不屑道：“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你怎么会从我师尊屋子出来，还穿着，，我师尊呢？”

白纪理了理衣襟，不以为意道：“他还没醒。”

闻言，莫修染气怒道：“你到底是谁？！”

白纪嘴角微勾，语气挑衅道：“等你师尊醒了，自己问他呗。”

莫修染上前欲推门而入，却被白纪一把执住。“放开。”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说你师尊没醒啊。”

莫修染暗中使劲，却挣脱不了一点。“放开！”

“我就不。”

脚步声响起，只见谢绝尘推门而出。

莫修染：“师尊！”

谢绝尘：“你们在干什么？”

闻言，白纪一脸嫌弃地松开手。莫修染指着白纪道：“师尊，此人行踪鬼祟，您可认识？”

谢绝尘瞥了白纪一眼，而后道：“我朋友。”

闻言，莫修染如雷轰顶，眸色顿时黯淡，什么朋友能随意进出卧房，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白纪一把揽上谢绝尘的肩，贴耳道：“我先回屋了。”

谢绝尘：“嗯。”

看着两人动作亲昵的模样，莫修染只觉心头泛起一阵酸涩，难受地无法呼吸。看莫修染神情不对，谢绝尘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闻言，莫修染语气闷闷道：“除了丹田无力，其他的没什么。”

谢绝尘：“嗯，最近你先留在宗门养伤。”

莫修染疑问道：“您要出门吗？”

“嗯。”

想到什么，莫修染追问道：“师尊，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得自己好像在跟人交缠的时候坠崖了，是您救了我吗。”

“嗯。”

“那您出门是要追查此事？”谢绝尘没说话，白纪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啊，你是白痴吗，这么多问题？”

“你！”

“你什么你，神经病！”

说罢，白纪抱着谢绝尘的胳膊就往外走。见他师尊就这么顺从的被拐走，莫修染顿觉五味杂陈，莫名对白纪生出羡慕之情。